“呼!呼!”
張林喘了幾口粗氣,抽開刀,床上兩人已經徹底沒了生息。
他一連捅了十幾刀,從刀把到刀身,再到他全身上下,全都糊滿了血。
用袖子擦了把臉上的血跡,除去前幾日的那場亂戰外,這是他第一次乾淨利落的殺人。
既無作嘔的情緒,也無惶恐的神色,好像殺人也不比殺雞難太多。
左手握著波寧的頭髮,張林神色一冷,一刀將屍身上的人頭斬下,冰冷的視線掃過四周,
“殺掉屋中所有黃巾,今夜一個活口也不能放過。”
“是。”
在場軍士齊齊拱手,聲音雖然壓的很低,但無疑多了幾分敬佩之意。
軍中就是如此,越凶狠,越勇武,越令人敬畏,行為做事恰似狼群。
隨著張林一聲令下,十幾名壯漢紛紛走向門口。
踮著腳,用刀挑開房門。
很快,他的眼皮一抖,耳邊就響起了聲聲慘叫。
他抬頭看了眼窗外的月,長長吐了口粗氣,閉上了雙眼。
今夜的月滿是血腥與陰鬱。
……
嘎吱!
推開門。
“叔父大人。”
房中的郭慎還沒有睡,挑了挑燈芯,頭也沒回。
“哦,是伯禮啊,怎麽還沒睡?”
郭鴻再次躬身行禮,他的表情很憔悴,歎了口氣道:
“叔父,今天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總感覺有大事發生,想來找您聊聊。”
“發生,發生什麽?”
郭慎放下手中的竹簽,扭頭斜了一眼郭鴻,神色未變,
“你還在擔心那個張寧安?”
郭鴻靠近,小心翼翼地給他添上一杯茶,
“叔父大人明鑒,兩年前,鴻在前往汝南遊學時,曾聽聞汝南許劭評曹操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鴻引以為奇,認為曹孟德絕非常人,而這個張寧安又是曹操親信,我曾與他交談,其人談吐風雅,進退有度,雖刻意掩勢,但目光如炬,狀如鷹隼,依侄兒愚見,此人也絕非輕與之輩,我怕他不肯善罷甘休啊。”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郭慎搖頭冷笑,抬頭看了眼郭鴻,
“伯禮,不是叔父說你,你看人的眼光還需要再歷練歷練,許劭此言不過是曹操威脅下的情急之言,為他揚名而已,當不得真,至於張寧安……”
郭鴻臉上的表情更輕蔑了,
“張寧安?嘁,一個來自蠻荒之地,連一經也不治的末流小官,無膽鼠輩,欖中豚犬,老夫今日只是一席話,便讓他原形畢露,惶惶不安,就連借糧一事都在倉促中告訴你我,又是什麽厲害角色?”
“但是……”
郭鴻還想插話,郭慎抬手打斷了他,
“行了,張寧安的事莫要再說,當務之急還是西廂房那幾位客人。”
郭鴻左右瞟了一眼,低下頭,壓低了聲音,
“叔父,當真不收手嗎?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收手?”
郭慎搖了搖頭,凝住雙眼,
“會收手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聖天子雖然下旨解除黨錮,但一無降罪於中官,二無召我等老臣入朝,就憑朝中那幾個蟲蝥,如何能平冤獄,理朝政?
只需黃巾之禍綿延,天子必然重新啟用我等老臣,到那時,別說一個廷尉,就算是三公之位,
老夫也可以搏上一搏。”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
郭慎呵斥一聲,然後歎了口氣,
“伯禮,你心裡應該最清楚,老夫膝下無子,只有四個女兒和你一個侄子,現在三個女兒都已出嫁,身邊唯有你和幼女,兄長過世之後,我一直夙興夜寐,唯恐有負兄長重托,老夫的所作所為還不是為了你?
只要老夫先行入朝,奪下三公之位,再為你上下打點,數十年之後,我潁川郭氏,未必不能如汝南袁氏、弘農楊氏一般四世三公,做那天下士族之冠。”
郭鴻面色煞白,從未想過郭慎的野心會如此之大,正想勸諫,門外突然傳來了極為切迫的敲門聲。
他隻得將湧上喉頭的話暫時壓入腹中,理了理衣冠,沉聲道:
“出了什麽事,竟如此急迫?”
“老爺,郎君,出事了,是西廂房裡出大事了。”門外傳來仆役顫抖的聲音。
“什麽?”
坐在椅子上的郭慎瞬間臉色大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原本平靜的內心方寸大亂,冷汗刷的一下就浸濕了全身,雙手顫抖,就連郭鴻遞過來的茶碗都掉在了地上。
緩了好久,狠狠的吞咽了口唾沫,才勉強握著椅子的扶手穩住身形。
“你快給我滾進來,西廂房裡到底出什麽事了?裡面的客人怎麽樣了?”
門外的仆役聞聲推門進來,直接跪倒在地,低著腦袋, 渾身發抖的說道:
“老爺,郎君,小人在二更時分聽到西廂房裡有慘叫聲傳來,急忙召集人手前去查看,然後……”
“然後什麽?”
郭慎已經怒不可遏了,反倒是平素一直以他這位叔父為主的郭鴻慢慢穩住了身形。
重新給郭慎添上一杯茶,一手放在郭慎肩上,掃了一眼地上的仆役道:
“休要驚慌,慢點說,不礙事。”
那仆役才勉強抬起腦袋,看著郭鴻道:
“郎君,然後,然後小人推門而入,那副場景恐怕小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整個西廂房,滿屋子都是血,幾個人頭隨意的堆在桌上,
對,對,就是今日到府中的那位張小郎君也在,他渾身是血,人頭就在他手邊,他就那樣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著小人,周圍都是手持鋼刀的壯漢,那副景象差點把小人嚇暈過去,太可怕了。”
“張林?張林?”
嘴唇上下抖動,郭慎不停的念叨著張林的名字,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郭鴻,抓住了他的袖子,渾身發抖。
“伯禮,這回,這回是叔父錯了,並州張林,真是好歹毒的心,他哪裡是欖中豚犬,他是漠北的狼,並州的虎,他這是要置我等於死地啊。”
“叔父大人,我早就說過,張寧安目光如炬,狀如鷹隼,絕非輕與之輩,而與黃巾相交更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您偏不信,自以為全天下的聰明人莫過於您,這下好了吧,東窗事發,讓朝廷的人抓住了首尾,您要我潁川郭氏如何自處啊?”郭鴻的語氣徒然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