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能把話說的到這個份上,誠意不可謂不足,但張林還有一件事要求將軍。”張林同樣鄭重著臉,慎重的說道。
“但說無妨。”曹操抬了下右手。
“將軍,我此次前往郭家,本是身負眾望,但以我這別部司馬之位,恐怕難以讓郭家人信服。”張林正色道。
他的話音剛落,帳中立即就有人大怒道:
“張林,你不要太過分,你莫不是想要曹使君現在就把軍司馬的職位授予你?”
張林一點都不慣著,直接怒斥道:“我本無此意,但你既然這樣問,那我也回答你一句,如此甚好。
我敢以我的人頭作保,糧食借回來,這軍司馬的職位將軍自然會授予我,若是糧食借不回來,我甘願赴死,也不會汙了大家的眼睛,怎麽,你不服,你敢用自己的人頭作保嗎?”
“你……”
那人卡殼了,視線掃過,一時間,帳中諸將竟沒有一個人敢與此時的張林對視。
一日之內得到了兩次升遷的承諾,遭人記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此事事關身家性命,他又怎麽讓其他人來破壞他計劃。
“好了好了。”
見氣氛緊張,曹操急忙握住了張林和那人手,笑道:
“都是我營中之將,袍澤兄弟,如此爭吵成何體統?莫讓他人看了笑話。”
“使君,他……”
曹操抬手示意他停下,轉身看了眼張林,然後看向堂中諸將,
“寧安所言有理,但掌軍之要在於賞罰分明,而今借糧一事未盡全功,我又豈能將這軍司馬的職位授予寧安?”
那人開始眉飛色舞起來。
一個新進之臣,地位上又怎能敵他們這些軍中老人?
但曹操很快話鋒一轉,
“可若是郭家人不信服,那也是個問題。”
隨即從自己腰上取下一塊金黃色的腰牌,撫摸兩下,鄭重的放在張林手上。
“這樣吧,此乃我出軍當日,天子於校場之中賜予我的銅魚金符,以示恩寵,我今日將它借於寧安,望寧安早日借糧歸來。”
周圍的人都懵了,天子賜下的東西也能外借?這等寵信?
旁人的想法張林不知道,只是不慌不忙的接過令符,執禮而拜,心中松了口氣。
“張林一定不辱使命。”
……
當天下午,太陽未落山,五月的太陽還不算毒辣,趁著微風,正適合快馬疾行。
張林帶著一行人出了曹操的中軍大營。
“兄長,你跟著我們去郭家借糧沒事嗎?”騎在馬上,張林向著一旁的夏侯惇問道。
“能有什麽事?缺了我一個運糧官,大兄還可以派別人,但此次糧草被焚一事本來就是由於我的疏忽,我又怎麽能讓寧安代我受過?”夏侯惇搖頭說道,臉上的表情很誠懇。
張林見勸說不得,也隻好將原本想說的話收回腹中。
他總不能直接告訴夏侯惇,不管大軍缺糧不缺糧,他都打算前去借糧吧。
不遠處的趙通打馬向前,
“我倒是覺得軍侯有眼光,跟著我們郎君,豈不是白撿的功勞。”
夏侯惇笑罵道:“你這小廝,對你們家郎君倒是信心十足。”
“那當然。”
趙通眉飛色舞,胸一挺,腦袋高高一翹,
“軍侯認識我家郎君也有幾天了,可您什麽時候見過我家郎君口中有過半句虛言呐?郎君說能借,那就一定能借,
您就耐心看好吧,用不了多久,郎君就能把一車一車糧草運回大營。” “行了,別再吹了,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我有這麽厲害。”
張林騎馬靠近敲了一下趙通的腦門,趙通嘿嘿的憨笑。
“我說的明明就是實話,郎君偏要說低調。”
張林翻了個白眼,拍了拍夏侯惇的後背。
“好了,兄長莫要聽他的胡言亂語,時間緊,任務重,我們還是趕緊上路吧。”
說完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飛馳出去,衝在人群之前,夏侯惇緊隨其後,嘴裡大叫道:
“哎,等等,寧安,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當然沒有。”
張林哈哈大笑,任憑耳邊狂風嘶鳴,
“一分把握也沒有。”
“那你還敢立軍令狀?”
“有何不敢?”
張林手挽韁繩,駿馬長嘶,前蹄揚空。
面前是長河落日,身後是浩瀚無盡蒼茫,斜影綽綽。
“人生在世,本來就不是事事有把握,去做,縱使粉身碎骨也贏得一線勝機與三分豪氣,不去做,縱使天時地利人和皆在又如何?仍不過可憐路邊骨。”
手持著馬鞭,張林駐馬而立,指著趙通笑道:
“趙通,你能幫我告訴我這位兄長,自從我們出並州以後,經歷過多少次命懸一線。”
趙通飛馬而至,同樣跟著笑道:
“既然郎君問, 那我便說,自從我們跟著郎君出並州以來,命懸一線三十多次,外有黃巾、郡兵侵擾,內有流民夥團簡並,既無糧草衣食,又無強人幫襯,一行三十余天,哪天不是命懸一線,哪天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成為他人鍋中肉,口中食。”
張林的視線向著夏侯惇望了過來,
“兄長聽到了吧,沒有把握又如何?就算郭家是龍潭虎穴,還能險惡過天災人禍,四處乞食的流民堆?這糧食,我張林要定了。”
驅馬而出,就如離弦之箭,下山之虎。
……
幾人一路疾行,直到太陽沒入山野。
“籲!”
行在人前,張林率先止住了腳步。
四野空曠,但是視線所及之處似乎多了一絲煙火氣。
“伯平,這裡離郭家的塢堡還有多遠?”張林打馬問道。
高順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份簡易的地圖思量比對,然後拱手答道:
“郎君,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了陽翟境內,離郭家所築塢堡不及十余裡路,我們要連夜趕路嗎?”
張林搖了搖頭,臉上帶著輕笑,
“不急,我們今天先休息一日,一切事情明天再說。”
夏侯惇有些不解,“寧安,為什麽?如果我們現在前去,指不定還能趕上一頓熱的餐食。”
張林的眼睛半眯著,依舊只是搖頭,
“不,我要用最好的面貌去見那些人,我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他們窮酸親戚,而是朝廷大軍的使節,不是那麽好打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