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雪，透過疏密的竹林，映射在歐陽翠的小院中，一片斑斕。

百裡青雲跟歐陽翠兩人在院中一個小小的涼亭中對坐，就著一壺清茶閑聊中。

“你師父還好吧?”歐陽翠問道。

“師傅一年多前去了東海，一直未歸。”百裡青雲道。

“哼，準是又去找滄海劍派了，你師傅這個人什麽都不爭，卻就偏偏要爭當年你師祖李玄冥受過的一口氣。”歐陽翠道。

“師傅說他只是出海去散散心，否則就怕忍不住去殺……殺人。”百裡青雲差點說走嘴，趕忙改口。

“這個楚秋，有時候就跟小孩子一樣！”歐陽翠蒼白的臉蛋兒上飄起了一層紅暈。

張楚秋當年就喜歡歐陽翠，只可惜那時候歐陽翠已經心有所屬，愛上了李探花。

但二十多年來，張楚秋還是對歐陽翠癡心如許，四十多歲的人了，也至今還是單身。

百裡青雲之所以跟歐陽世家熟識，就是因為當年張楚秋總是帶他來‘拜會’上官清略……其實就是想要見歐陽翠一面。

歐陽翠在修煉玄術的時候幾度走火入魔，以至於死去活來，究其根由，還不是拜那個該死的李探花所賜?

張楚秋早就想要乾死他了！

但一來張楚秋畢竟是一個俠客，李探花也並非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所以盡管心中惱他，但也一直沒有去找他的麻煩。

事實上就算李探花是個惡徒，張楚秋也不敢當真一劍殺了，因為他怕歐陽翠傷心。

那就只能傷自己的心了。

“師傅對姑姑一片癡心……”百裡當然是要向著師傅說話的。

“百裡，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就不要操心了。”歐陽翠打斷了他的話，“怎麽你真的要去玄冥湖做什麽知縣?”

“嗯，師傅此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也無處可去，就不如找點事做……也算是替師傅看守我玄冥祖師的故居之地吧。”百裡道。

“玄冥湖是你師傅的傷心之地……百裡，你師傅是個好人，但有時候卻也很固執，喜歡鑽牛角尖兒，其實他們師兄弟的恩怨，又跟你何乾?你聽我的，想愛誰就盡管去愛，管她是誰呢?若是你師傅責怪，就讓他來找我！”歐陽翠道。

“姑姑，師傅可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是他養我教我，我才得以成人，若沒有他我早就死了……我也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若是不聽話惹他生氣，我……這輩子都會愧疚的。”百裡青雲道。

“你呀，跟你師傅一樣執念，他是大倔驢，你就是小倔驢！你若是不聽我的話，才會後悔一輩子……我說服不了你，你回頭去找蕭辰，把你的心裡話跟他聊聊，看看他會怎麽說?”歐陽翠道。

“蕭大哥?”百裡青雲心說問他那不如問道於盲呢！

而且我也不用問就知道他的答案，他那麽風流，對每個女孩子都那麽好，連皇后和皇貴妃他都……他才不管什麽三七二十一。

也根本不會懂我的煩惱。

“你性格極端，蕭辰性格開朗，你們看事物的目光便也不同，你覺得山重水複，但他卻也許能見到柳暗花明，人生在世的路就是那麽長，但要看你怎麽走，不能明知道是死胡同還要低頭走到底，有時候繞個彎路也未嘗不可。”歐陽翠道。

“好，我會找他聊的。”百裡隨口答應，心裡卻也不以為然。

“百裡，你瞧這月亮，到底是彎的是缺的還是圓的?”歐陽翠忽然問道。

“圓的吧?”百裡青雲不知道她為什麽說到月亮上去了。

“那為什麽會缺會彎呢?”歐陽翠道。

“呃……我不知道。”百裡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是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無法回答，因為感覺歐陽翠問的也並非是月亮。

“百裡不知道，蕭辰你知不知道?”歐陽翠轉過頭來看向院門外。

卻是蕭辰擔心百裡青雲，不顧夜深，踏月而來，在院門口聽到兩人說話，就也猶豫起來，不知道該不該敲門，敲門怕打擾了兩人的說話，可是離開卻又顯得鬼鬼祟祟，因為他既然來了，歐陽翠就肯定早已察覺。

聽到歐陽翠問他，當即便推門而入，朗聲吟誦，卻是蘇東坡的那首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時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他這一首詞，便也回答了歐陽翠的問話， 甚至也回答了百裡青雲心中的疑問。

既然‘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那麽何不‘人長久，共嬋娟！’呢?

就也‘不應有恨’。

“蕭辰，你說我是仙子，我瞧你才是仙人。”歐陽翠默然良久才輕輕的歎了口氣，“若非仙人，怎麽能做出這樣的詞句來?”

“晚輩來的冒昧，剛在門外還偷聽到了姑姑和百裡的話，真是大大的失禮了。”蕭辰道。

“我聽說你向來不拘俗禮，怎麽到我這兒卻偏彬彬有禮起來?是將我也當做是俗人了嗎?”歐陽翠笑道。

“哎呀，翠姑姑這話，晚輩可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了。”蕭辰笑道。

“那你隻回答百裡的疑惑就好。”歐陽翠道，“請坐吧，我這裡清靜已久，卻也寂寞，難得你們兩個來，就多陪我說說話兒。”

百裡是個外冷內熱之人，他看似無情，其實多情。

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就曾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叫蘇蒹葭，比他小一歲。

但這種喜歡他卻只能藏在心裡，不是因為他內向羞怯，而是因為這個女孩子是他五師伯邱長青的徒弟。

當年邱長青也參與了玄冥論劍，雖然經歷了幾輪惡戰後沒有死，但卻也失去了雙腿，留下終生的殘疾。

邱長青武功甚高，在論劍中親手殺了兩個師兄，一個師弟，但最後卻也無法躲過大師兄的連環奪命十三劍的最後一劍。

當時大師兄已經勢若瘋狂，若非他疼的暈了過去，大師兄以為他已經死了的話，只怕連命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