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邱長青也差點沒活過來,當時正值寒冬,他腿上的傷口很快就凍結成冰,這才沒有失血而死,而他內力深厚,被大雪深埋了一天一夜後也沒有死,醒轉後就靠著雙手,一路爬著離開……
至此一戰之後,他也心灰意冷,從此隱姓埋名,在蘇州太湖湖畔以編草鞋為生,再也不問江湖事。
本來他也沒想收徒弟,只是有一日忽然在湖中蘆葦深處發現了一個坐在木盆中漂流的女嬰,當即便救了下來,還將之養大成人。
這個女孩子骨骼清奇,資質甚佳,頗有學武練劍的天賦,便將自己平生所學都傾囊相授。
因為他身在蘇州,而這個女孩兒又是從蘆葦蕩中救起的,便給她起名為蘇蒹葭。
那年張楚秋帶著百裡青雲去到太湖辦事,說巧不巧的遇到了這位五師兄,雖然深恨他心狠手辣,殺害同門兄弟,但見他已經成了殘疾,心中也不免憐憫痛惜。
兄弟兩人就在岸邊連著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最後全都大醉如泥,但三天三夜間,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們喝酒,蘇芷若便帶著百裡青雲在太湖四處遊玩了三天,就是這短短的三天,令百裡情根深種,再也無法自拔。
他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根兒玉笛,就是蘇芷若送給他的,而他總是吹奏的那首淒美曲調,也是蘇芷若教給他的。
自那次分別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面。
因為師傅張楚秋說了,以後跟這位五師兄老死也不相往來!說五師伯他心狠手辣,無情無義,連同門師兄弟都能下得去手,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不但我們以後不相來往,你跟那個什麽蘇芷若小丫頭也不許有任何的來往,哼,五師兄教出來的徒弟,能是什麽好品性?
咱們這次就是跟他們師徒兩個的最後一面,從此江湖是路人!
可百裡青雲就是忘不掉蘇蒹葭,他以為很快就會忘了的,但數年匆匆過後,他對蘇蒹葭的思念不但沒有絲毫減弱,反倒越來越濃厚了。
他之所以要幫怡紅院的秋月贖身,就是因為秋月會吹笛子,而且在吹笛子時的摸樣,跟蘇蒹葭有那麽幾分神似。
接連好多天都泡在怡紅院裡聽秋月吹笛,就是聊解相思之苦,屬於是愛屋及烏。
當然後來得知人家秋月原來是瀟湘劍派的弟子後就也作罷了。
百裡知道歐陽翠是神算子,有一次跟師傅來歐陽世家時,趁著師傅去拜會歐陽清略,便悄悄的來找她,求她幫自己算一算姻緣。
卻不知歐陽世家的規矩,是從來不會給人家,也不給自己算姻緣的。
歐陽翠卻很好奇,這個冷若冰山的少年人竟然也有喜歡的女孩子?誰啊?
百裡青雲多年的心事再也隱藏不住,全都對歐陽翠傾述出來,因為他覺得這位姑姑在某種意義上,跟自己其實是同病相憐的。
他請歐陽翠不要將此事告訴師傅,歐陽翠也答應了他,同時勸他別管張楚秋的反對,你回頭就悄悄的溜出去找那個女孩子!
江湖兒女,應該敢愛敢恨,你這般躑躅猶豫算什麽男子漢?
但百裡青雲卻也不敢,只是唯唯諾諾,最後悵然而歸……
事情就是醬紫。
請問蕭辰你對此有何高見?
“師恩深重,命也難違,此事或不可為乎?”蕭辰回答的乾淨利落。
令歐陽翠和百裡青雲都吃了一驚,大出意料之外。
“你們幹嘛這麽看著我,我說錯話了嗎?”蕭辰見兩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看鬼,也吃了一驚。
“話是沒錯,但就也不像是從你嘴巴裡說出來的。
”歐陽翠道。百裡青雲連連點頭表示我也這麽想。
你蕭辰做事啥時候這麽遵守規矩了?尤其是對女孩子,從來沒有這麽慎重過!
“我也覺得沒錯,俗話說的好,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張楚秋張大俠跟百裡名為師徒,情同父子,他的話咱們做小輩兒的豈能不尊?再說婚姻大事本就該由父母做主,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蕭辰開啟話癆模式。
百裡青雲的眉頭就也皺了起來。
“那依你說百裡和那個叫蘇蒹葭的姑娘就這般相思到老,永不相見了?”歐陽翠道。
“那倒也不一定。”蕭辰卻又笑了,“一切都隨緣吧。”
百裡青雲氣的直衝他翻白眼兒,說了半天都是廢話!
“百裡是你的兄弟,他的事你可不能不管。”歐陽翠卻知道蕭辰肯定是有辦法的,這小子精明之極,詭計百出,理論上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難題。
話說他這一年多都解決了多少難題了?
“感情這種事,我做兄弟的也不好過於乾預,主要還是看百裡的意思,而且他小子這說來說去的都是單相思,人家那位蘇蒹葭姑娘喜不喜歡他還不一定的。”蕭辰卻恁地說。
“你這是說他還是說我?”歐陽翠氣道。
“說天下有情之人。”蕭辰忙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
“你這個嘴呀……那你給我再填一首詞來,我就不跟你計較啦。”歐陽翠既覺得他油嘴滑舌,又佩服他巧思機敏。
“請翠姑姑賜下詞牌。”蕭辰欣然允諾。
“浮雲遮月,天河乍現,蕭辰,百裡,你們說這條天河的兩岸,真的有牛郎織女嗎?”歐陽翠瞧著橫亙天際的銀河喃喃自語,自顧自的點了點頭道,“那他們一年能夠相見一次,也算是很好的了,蕭辰,你就填一曲‘鵲橋仙’吧?”
說罷玉手一招,石桌上便即多了一架五弦瑤琴,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撥動,便是鵲橋仙的曲調。
曲調淒美悠長,漫入天際。
蕭辰清了清嗓子,隨著曲調輕輕吟唱,“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歐陽翠聽到此處,心中的憂傷再也無法抑製,淚珠兒如斷線了一般掉落下來,落在琴弦上,宛若間奏,令琴曲倍加淒清。
天上的牛郎織女相隔固然遙遠,猶有相會之期,可我跟探花,卻已經多年不見,不知道他的鬢上,可也星星了沒有?
柔腸百轉之下,都忘了她的郎君已經做了和尚,早已經沒有了一根兒頭髮。
但她也曾皈依佛門,自己做了尼姑,三千煩惱絲是也斷了,可是情絲卻無論如何也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