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明宮,永興坊,百孫院。
皇孫李顯殿中。
宦官一路小跑而來,湊到衣著華貴的中年女人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後,又倒退著快步離去。
女人突然像是被放了氣的皮球,一下癱軟在了椅子上。
手腳無力,雙眼無神,額頭冒出一層層冷汗。
這個消息,她早就聽說,只是她不敢相信。
可是在一遍遍地確認以後,她不信也得信了,這就是事實。
女人身旁,站著位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只是不是李顯。
他抬頭紋很重,梳有與這時代潮流不相仿的寸頭,神色悲痛。
男人握緊拳頭,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勢從身上迸發出來。
‘哢嚓’一聲,桌上的瓷碗兒茶杯竟被隔空震碎。
“我現在就去做了那人,為宴寧報仇!以我的實力,大宗師的高手都攔不住我!”
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硬擠出來的。
說罷,男人便轉身要離開。
可才邁開一步,便被女人叫住:
“不,不能去!”
女人呼吸急促,說一句話都極為費勁。
“為什麽?難道就這麽讓宴寧白白死了嗎!”
“不,不能去...”女人深呼吸了幾口氣,稍稍冷靜了一些,道:
“如果現在去了,怕是連皇上都要驚動...宴寧之所以服毒,就是為了不暴露我們。”
男人的嘴角,向下快壓到了下巴。
他將拳頭攥的更緊,發出‘嘎嘎’聲響。
他也明白這個道理。
“那難道就放過他了嗎?”男人道。
“不,絕對不能放過他!”女人眼中閃過毒辣,
“只是現在時候未到...宴寧犧牲了自己,為我們換來了這本書,只要找到另一本書,就能光複我韋家大業了...”
“我們現在不能輕舉妄動,不能暴露自己,不然那才叫辜負了宴寧的期望!”
女人從懷中默默掏出一本書籍。
這本書約莫只有一個指節那麽厚,書頁微微發黃,書角也有些卷了。
還未完全褪色的書封上,隱隱約約能瞧見三個字。
《天陰經》
男人瞧見那本書,不再多語,深吸氣,緩緩放開拳頭,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錯...不能讓宴寧的犧牲化為泡影!
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能輕舉妄動!
女人摸著手中的書,她已有些褶皺的手指動的又輕又緩,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仿佛在摸著思念之人的臉龐一般。
但霎時間,女人抬起頭來,雙眼堅定。
逝者已逝,她必須帶著他的遺願,帶著整個韋家的遺願,繼續前行下去。
“王翀,你即刻去前往西北吧。去苗疆蠱族那裡,請能尋到剩下那本書的蠱師過來!...他們苗蠱一族,有人身懷這種本事!”
......
......
大唐貞觀一百六十一年,正月末的最後一天。
是日,陸元同往常一樣早早醒來。
這裡沒有手機玩,晚上就是想熬夜,也沒什麽東西可熬,陸元因此也培養了早睡早起的習慣。
起床,洗漱,穿好衣服。
他依舊是提起長槍來到後院,先練了一套槍法。
之前的那場戰鬥,他現在依舊在回憶,在反思。畢竟自打他穿越以來,這算是唯一一次正兒八經的戰鬥。
不是跟鬼那種虛無縹緲的玩意兒鬥來鬥去,
而是和真真正正的武者相爭。 首先,陸元對自己的實力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他真的變強了!
一想到這個,陸元心情便驟然拔高一截。
皇城十六衛的普通士兵,齊刷刷都是武夫境界。
也就是說,他現在的實力,已經完全有資格成為十六衛軍中的一員了。
還在半年以前,他看著右威衛還感覺人家遙不可及,如今卻已然將其超越。
尋常人要達到武夫境界,若是不算小時候鍛體,也至少需要四五年的功夫。
而他,隻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若是這麽一直修煉下去...十年以後,二十年以後會是什麽光景?陸元光是想想,就激動不已。
但他還是盡可能壓製住躁動。
成長得快,不代表他現在很強。加速度和實時速度值,不是一個概念。
武夫,在這個世界裡,只是小卒子而已。
他是能和蔣松岩鬥的有來有回,興許與自己的武道啟蒙人錢明澤還能過上兩招,但那只因為他們實力相近。
可對手的人數一旦多起來,他這點本領就完全不夠看了。
別說武夫,就算是武師境界,也遠遠沒到一人成軍的地步。
面對訓練精良,手持武器的一眾衙兵,禁軍,武師也得歇菜。
國家軍隊,不是鬧著玩的。
倘若某天,他真的又面臨那日的情況,被一眾馬匪追著跑怎麽辦?
若是沒有後援,他肯定就涼了。
誰也不能保證這情況永遠不會發生。
這就證明他現在還不夠強。
陸元的腦海中總能浮現那晚,那個黑衣人的身影。
用弓射出來的箭,竟然像子彈一般,將長劍給扎了個透!
這是什麽水平?
陸元現在想象不出來。
武夫之上是武師,武師之上是大武師,大武師而後是宗師...
陸元感覺,那位跟在吏部尚書身邊的貼身守衛,極有可能是宗師境界以上的高手!
關於武師以上的境界,陸元也不是很了解,錢明澤也懂得不多,所以沒給他講過。
大唐畢竟才靈氣複蘇二百載左右,有關武道劃分的這些東西,可以說還處在探索階段。
那些擁有高修為的武者,也不願意將情報分享出來。這一點換作是誰,都很好理解。
不知道高修為的人究竟有多強,隱隱中總給陸元十足的不安全感。
但他可以肯定,那位高手若是面臨上百官兵,就算是打不過,但跑掉絕對沒有問題!
陸元最想要的就是這個。
打不過就跑,且次次都能跑掉,這也是種本事。
而且退一步講,以後遇到的危險,不一定都是成群的欻欻出沒。
萬一有個像黑衣人那樣的高手,單獨來殺他呢?
陸元算了筆帳。
若是有人從靈氣初開的第一天便開始習武, 到現在差不多能有兩百年了。
要是再算上人家天賦異稟,萬一是個武道天才,一年修行能頂人家兩年,便是能有四百年修為。
可他呢?
他就是往死裡算,按照這半年的進步速度來看,一年能頂別人十年苦修,他也得不斷修行四十年,才能跟得上這世界的第一梯隊!
也就是說,起碼在四五十年的時間內,依然有人可以傷害到他!
大唐高手,比比皆是!
陸元每每想到這裡,那股心高氣傲的浮躁便全然消失了。
他繼續舞動起長槍,直到大汗淋漓,日上三竿,都沒有停下。
‘還不夠,我還要接著進步...否則必將無法自保!’
蔣松岩死了,但他後面的人沒死。
他只是解決了短暫的危機,長遠的危機,還有很多。
陸元又想起蔣松岩對他說的那句話。
只要站在這片土地上,他就永遠無法獨善其身。
陸元苦笑了一聲。
還真他娘的有道理。
無妄之災,在這世道裡是常態。
他必須繼續在這裡,在這相對而言最安全的地方繼續苟活下去!
算算吃的東西,陸元感覺差不多又能獲得一點屬性點了。
他只需要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的狀態,等待那一點屬性進帳即可。
就當陸元練在興頭上時,房門被敲響:
“陸校書郎,向大人請你去一趟秘書省北殿。”
陸元神色一凝...終於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