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管道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負責維護的交通工具,弓著腰擦拭玻璃表面和鉚釘。
除此之外,這個巨大的複合體中還點綴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攤位,供給著早餐,面罩還有飲品和護理設備。攤主們把巨大的木板架在腳手架的連接點上,然後在上面擺上成批的機油,護理液,零件和紗布,剛剛出工的交通工具們在攤位前排上蜿蜒的隊。
而在這樣的環境下,黑袍打扮的掃帚們似乎並沒有引起任何不必要的主意,它們以狹小的身軀穿過交通工具群,慢慢靠近複合體的邊緣。
阿不思藏在隱形衣之下,好幾次都差點撞到了路過的交通工具,甚至又一次蹭到了路過的貨車。不過他覺得以這些交通工具的繁忙程度,就算正的撞到了可疑的東西它們也不會停下來看一眼。
它們從攤位和腳手架之間穿行而過,最終到達了一個邊緣的港口。
阿不思看著這片姑且可以稱作港口的地方,這裡是腳手架系統的邊緣,橫七豎八的鋼筋在這裡整齊地構成一個半圓形的缺口,缺口下就是緩緩旋轉的大地。這裡又鐵軌,還有一輛座貨車停泊著,有星星點點的交通工具從地面上朝這這裡上升。
“我們就從這裡跳下去,下面就是松木島,我們掃帚一族的棲息地。”在隱形衣下,安柏朝阿不思小聲說道。
阿不思點點頭們,然後看著其他掃帚披著黑袍從邊緣跳下,緩緩落向地面,於是自己也任由安柏帶著從邊緣落了下去。
地面以令人眩暈的速度靠近著,失重的感覺卻不明顯。這座浮島的表面如同樹皮一般粗糙,散發著棕黃的光芒,偶然點綴的綠洲地帶如同松樹島臉上的高光,卻隻讓阿不思注意到這座島的表面大半已經被類似與工業區的地方覆蓋。
地面越來越近,視野裡虛空的比例越來越小,阿不思和安柏輕輕飄落到地上,濺起一片浮塵。
“至少這些塵土沒有灰霧那麽嗆。”安柏愉悅地把阿不思放下來,清理起自己帚須上的灰。
他們降落在一片荒廢的廣場上,四周都是工廠一樣的建築,死氣沉沉,掃帚們披著黑袍列隊飛向某一個方向,阿不思和安柏照例跟隨上去。
“這就是我們一族的發源地——松木島了。這是一顆完全由松木構成的浮島,核心處是取之不盡的樹脂和木炭,上面長出的枝椏構成了成片的松樹林。這個島孕育了包括掃帚在內的許多木質交通工具,我們必須和許多其他族群一起分享領地——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這座島上大部分的松樹都被砍掉了,改造成了工業區,退休的那些掃帚則生活在綠洲保留地裡,也就是長老們在的地方。
原材料從地下開采出來,在地表加工成產品,再通過管道運輸出去,就像是在抽血一樣,誰都不知道松木島還能撐多久。不過交通工具們都是過一天算一天的樂天派,有派對就行啦~”
阿不思看著腳下掠過的大地,工業區已經有不少廢棄的部分,估計這些地塊的木炭和樹脂都被開采光了。風中充滿了細密的塵埃,阿不思依舊披著隱形衣,腳下掠過一寸寸的土地。
經過一小段時間的飛行,安柏高速阿不思他們到了,阿不思望著眼前的綠洲,感覺自己的視覺得到了一些安慰。
綠洲當中隱沒著一些木質的棚屋,定睛一看,樹乾上被開鑿出了許多窯洞一樣的結構,再加上穿行於其中的樹枝,形成了一個立體的聚落。
窯洞裡面漂浮著許多和長老看起來一樣飽經滄桑的掃帚,他們曬著從枝葉間偶然投下來的光聊天,照看著在枝葉間嬉戲打鬧的年幼掃帚們。 飛行的掃帚們降落在枝葉間,安柏把掃帚放到了一根樹枝上。
“不用害怕掉下去,這裡那種把你往地面上拉的力現在已經很弱了,以後隨著慢慢采礦還會更弱,你只要在枝葉間跳著走就可以了。
老人們一直都很擔心這樣的環境不利於小掃帚們的飛行能力發育,但是小掃帚們玩的倒是挺開心。”
阿不思低下頭躲過兩個嬉鬧而來的兒童掃帚,又看向了這個樹洞間構成的聚落。
“這裡有很多留給壯年掃帚請假回來看望時住的樹洞,長老們讓我把你安置在靠近中央的一個。這些樹洞有些時候好幾年都用不上一次,還得打掃一下。”
“沒關系,反正我只能睡在梨形房間裡面。”
安柏帶著他穿過叢生的樹枝,來到了聚落中心的位置。這裡是一片較大的林間斑塊,稀疏的苔蘚生長其上,而環繞斑塊的是一圈老樹,上面從上到下依次鑿出了許多樹洞,增生組織向外鏈接成一個環形的走廊結構,而斑塊的正中間豎立著一根松木圖騰。
“這裡就是松木廣場了,所有的婚禮和葬禮都在這裡舉辦,每年的松木慶典都會在這裡舉行。明天你在松木慶典上將會被我們正式接納,在我們的圖騰下宣誓。”安柏簡短地介紹著,隨即帶他降落在走廊上。
阿不思終於再次感受到了腳踏實地的觸感,他注意到這裡的大地表面都是被熏黑的樹皮,幾乎沒有泥土,而在這一片綠洲裡這些樹皮終於活了過來。草本植物,苔蘚,地衣還有莖花植物從樹皮的縫隙裡鑽出來,製造出天然的地毯。
安柏帶他路過了許多個有老人和小孩居住的樹洞,裡面有五彩斑斕的陶製品,掛毯織物和吊床,富有美感地排布在樹洞中,與牆壁上長出的花自然映襯著。
安柏說每一個小掃帚都是在這些大樹中孕育的,新婚的掃帚們把自己的生殖須交替揉入一片樹乾中,然後靜靜等待三十六天。
小掃帚就會像一根樹枝一樣從樹乾上長出來,然後輕輕脫落。這時候,這片樹乾就會變得松軟空洞,掃帚們就可以在這裡開鑿出樹洞讓新婚者搬進去成家,牆上會長出許多花朵為小掃帚哺乳。
因此樹洞中的每一片花朵,都代表曾今有一把掃帚在這裡度過自己的幼年。
他們幾乎圍著廣場轉了一圈,路過了無數個牆上長著花朵的樹洞,最終在一個角落了停下。這個樹洞比較小,比阿不思的身高高出一些,裡面只有一張孤零零的吊床,而牆壁上生長著一種白色的小花,從周圍蔓延到地面。
阿不思把自己的隱形衣撲朔到地上,重新架設起了隱秘空間。鬥篷人影重新出現,只是這一次它的頭部沒入了樹洞頂端,讓阿不思想起了差點沒頭的尼克。
“天過一段時間就要黑了,既然你已經安頓好了,那我就不打擾啦~”安柏說著,從牆上摘下一朵小花,就飛了出去。
“等一下,安柏!”阿不思叫住它。
“嗯?”
“你可以給我拿一點吃的嗎?還有水?以及你們這裡有上廁所的地方嗎?”
“啊,吃的……長老們應該給你準備了一些,至於垃圾你可以直接扔到樹根下面,我們都是這麽做的,稍等,我去給你拿!”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