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本應蜷縮在自己羽翼下面,仰望自己酥胸的新人弟子,竟然擋住了宗主和六位峰主的聯手攻擊!等等……
他……他也是敵人?
嶽紅綾臉色煞白,胸口宛如針刺,原來這一路上他都在騙自己嗎?
“呵呵,雁城長街遇故人,猶若清風見凡塵。不辨音容不辨心,誤把長情寄商參。魏司主,好久……不見啊。”
宋天佑已經認出了來人,他嘴裡咳著血,還有心思裝一番斯文。
練雲裳滿眼都是小星星。
太華劍宗的宗主萬長松看不下去了,踏前說道:“呵,不愧是大景詩聖,死到臨頭了還敢附庸風雅。你以為再來一個幫手,就能救得了你?蚍蜉撼樹罷了!”
他嘴上說著,眼神卻戒備地審視著來人,他看不出對方的深淺。
黃祥伸手在臉上抹了兩下,去掉曲玲瓏做的易容,露出本來面貌。
那是一副更好看的五官,眼眉猶如刀削,透著威嚴、冷峻和凶悍。
嶽紅綾踉蹌後退,原來這才是真的他,雖然更好看了,但是敵我兩立,再無回旋。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宋天佑,真是哪都有你。”
魏明沒好氣地說一聲,看向太華劍宗的七人笑道,“有趣,我本想潛入到你們宗門裡,查探幕後的主使者。”
“沒想到被攪得現身。也罷,本公就用拳頭打得你們主動交代吧!”
原來魏明與曲玲瓏兩人離開京城後,就一路向西,來到潯陽郡,目的就是想查探太華劍宗背後的秘密並報仇。
誰知道眼見就要混進宗門了,跳出來個宋天佑,魏明也很無奈。
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霸王硬上弓了,自己本就不是用智的人。
想到這裡,魏明眼露凶悍。
“小子,你可真狂妄啊!”
萬長松十分不屑,就憑他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竟然想與自己七人抗衡?你真以為我老得提不動劍了嗎?
他給六人使一個眼色,猛然喝道,“上!布七星劍陣!殺了他!”
七人立即魚貫而出,劍幕再起,形成旋轉的月牙形劍氣,橫掃過去。
“危險!快退後!”
王折安拉住徐文錦,領著一眾新弟子向後面避讓,臉上全是驚慌。
“呵呵,還是動手爽啊!”
魏明大笑著迎向劍光,立掌為刀,一下一下劈在月牙劍氣上,將它們全部擊潰,隨即張嘴一咬,含住一柄劍尖。
徐文錦:“?”
下一刻,就見他舌尖一卷,那白蘭峰峰主的大寶劍竟然被其咬斷。
噗。
斷掉的劍尖被其隨口吐出,白蘭峰峰主猝不及防,肩胛直接被洞穿。
魏明轉身硬抗另一柄長劍,玄指神通戳在劍上,令其“哐當”斷裂成無數碎片,被他隨手抄在掌中,向外一撒。
漫天花雨!
噗噗噗。
逼近過來的三峰峰主直接倒地。
魏明身軀隨之一扭,用“百鬼變”的身法避開腦後一擊,龍王拳迎著對方的劍尖對轟過去,劍身在拳頭下寸寸崩碎。
砰。
這一拳直接砸斷對方的手臂。
魏明再次側身,用肚皮接住襲來的一柄重劍,其肚子一縮一彈,對方立即被震得劍意潰散,魏明緊接著一個肩錘。
咚——
這名峰主吐血飛出。
眨眼之間,六名峰主就躺了一地,只剩下壓場的太華劍宗宗主萬長松。他猛然頓住腳步,舉著劍不敢再靠近。
“你、你究竟是誰?”
萬長松滿臉駭然,隨著魏明回頭,又禁不住退後一步。到了此刻,
他再也不敢說什麽“狂妄”“蚍蜉撼樹”的話。因為對方有狂妄的本錢!
所有人都看呆了,太華劍宗竟然敗了!而且是宗主和六位峰主聯手,敗在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輕人手裡!
“他又變強了。”
宋天佑站起身,感歎道。
其中最震驚的當屬徐文錦和嶽紅綾兩人,他們臉露苦澀,五味雜陳。
“原來不是你要感謝我的善良,而是我該慶幸,我還有善良……”徐文錦記起自己在路上的想法,隻覺得荒謬。
如果當時他心生惡念,對這個年輕人動手,他應該早就死成渣了。
嶽紅綾猛然握緊了劍,叫道:“你這個惡賊!休得傷我宗門弟子!”
她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怎麽鼓起了勇氣,不管不顧地衝出去,一劍捅在了那可惡、騙取自己信任的“黃祥”胸口。
鐺。
劍鋒不得寸進。
魏明隨手捏住少女的劍身,輕輕一扭就奪過來長劍,反手架在她的脖頸上,看見少女的眼淚驟然簌簌落下來。
“怎麽?你怕死嗎?”
魏明笑著問道。
嶽紅綾透過淚水瞧著眼前這人的模樣,萬念俱灰道:“死有什麽可怕,與其看著你殺害我的師兄師姐,不如我先行一步,也省得傷心難過。你動手吧。”
“好!”
魏明握緊長劍,就往前一遞。
呲,鮮血四濺!
“你……”
偷襲而來的白蘭峰峰主不甘地倒下,這一劍無聲無息,他本想貫穿嶽紅綾的身體後,直接刺進魏明的胸口。
可惜,他太天真了。
他哪裡知道,就算魏明讓他如願,他也不可能破開魏明的防禦。
嶽紅綾本已經閉眼等死,誰知道睜開眼睛,卻看見那令她心動的面龐貼得極近,聲音沉穩且霸道:“站穩了。”
下一刻,她隻覺得腰身被一手攬住,有莫名的液體流進腰腹,刹那間控制住她的身體一扭,避開身後襲來的長劍。
嶽紅綾瞪大了眼睛,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間不屬於自己了,然後身體一轉就到了對方的懷裡,又被隨手推到一旁。
身體像是一滿,又一空。
她怔然站立,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等到她再抬眼望去,只見“黃祥”不閃不避,直接頂著劍光,一拳砸在了宗主萬長松的腦袋上,砰,西瓜般炸裂。
宗主……死了?
她覺得腦袋嗡嗡的,怎麽會這樣?
噌——
長劍回到她的劍鞘裡。
只聽那個男人用輕松且戲謔的聲音問道:“本公大景巡夜司司主魏明,現在有人願意回答本公的問話了嗎?”
嶽紅綾記住了這個名字。
【魏明】。
“大人!大人,我太華劍宗一向遵紀守法,庇護一方,從未有作奸犯科之事,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王折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隨即,他扯一扯徐文錦,兩人跪成並排,後面的新弟子們眼見不對勁,唰唰唰跪了一地,齊齊伏頭在地上。
巡夜司?
他們聽過,那是殺人不眨眼的邪惡組織,聽說詔獄裡的刑罰光是看一眼就能令人暈過去,進去了比死還慘。
還有魏明,那是以一己之力退百萬聯軍,得封衛國公的絕世狠人。
他們沒想到說書先生口裡的故事會照見現實,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個。
“呵呵,你不是要本公做外門弟子,給你洗衣做飯嗎?”魏明的下一句話就令王折安如墜冰窟,他連呼饒命。
魏明瞥一眼地上還活著的四名峰主,冷喝道:“現在你們都給本公聽著。經查,太華劍宗與反王勾結,意圖謀反,按大景律,當滿門抄斬,雞犬不留!”
說著,他拍一拍手掌。
隱藏在暗處的曲玲瓏立即領著剛剛奔赴過來的潯陽郡飛魚衛,自舞劍坪外的樹林裡蜂擁而至,繡春刀整齊出鞘。
太華劍宗的四位峰主和遠處觀望的弟子們,也一個個噤若寒蟬。
嶽紅綾也跪在地上,全身發顫。
“大人,我說!我全說!”
一名峰主終於忍不住了,“此事乃是宗主萬長松和太上長老風幽子謀劃,我等身為峰主,不過是聽令行事。”
“反王那邊的聯絡人我曾見過一次,是一名戴著黑鐵面具、手持青龍令的男子,他自稱青龍使,十分神秘。”
“其他的,就只有宗主和太上長老知道了。我等身不由己,並無反叛之心,懇請大人饒命!懇請大人饒命啊!”
他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魏明擺擺手,曲玲瓏立即一刀將其頭顱斬下,冷聲道:“坦白者賜痛快一死,抗拒者押入詔獄!還有補充的嗎?”
全場一時寂然。
以前只是聽說巡夜司的恐怖,現在他們是親眼所見了,有膽小者已經屎尿齊下。遠處觀望的弟子向後山奔逃。
曲玲瓏手持繡春刀向後一指:“全部拿下!凡有違抗者,殺無赦!”
“不要——”
嶽紅綾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撲倒在魏明身前,哭道,“黃……大人,反叛之事我們確實不知,求大人饒命!”
魏明俯身勾起她的下巴,望著滿臉淚水,問道:“你很想救他們?”
嶽紅綾使勁點了點頭,下巴撞在那堅韌的手掌上,眼神裡多出決絕。
剛才她聽那位被宗主和六位峰主逼到絕境的姐姐說,不過一死而已。
如今,掉了個個兒。
她……也不怕死。
“好,本公給你個機會!”
魏明伸手從懷裡摸出一枚飛魚令,擲在她的面前,“接我飛魚令,為我巡夜司辦事,從今日起你就是太華劍宗的宗主!本公自當饒你宗門弟子性命!”
飛奔出去的飛魚衛齊齊停住。
嶽紅綾怔在原地。
我?做太華劍宗……宗主?
“魏司主,此事萬萬不可,她不過一名普通的內門弟子,修為不過歸一境,有何德何能做我太華劍宗的宗主?”
一名峰主突然叫道,“司主若是不棄,老夫願意誓死效忠巡……”
噗嗤。
曲玲瓏一刀斬下他的腦袋。
魏明環顧四周:“她有的東西,你沒有。所以,還有人反對嗎?”
王折安和徐文錦全身一顫,伏地呼喊道:“我等見過嶽宗主!”
舞劍坪上的弟子們齊聲呼喊。
“我等見過嶽宗主!”
“……”
魏明大手一揮:“帶路,去宗主殿,即刻舉行繼任典禮!太華劍宗內,凡峰主者殺!凡長老者殺!凡逃竄者殺!”
曲玲瓏手起刀落。
剩下的兩名峰主亦人頭落地。
嶽紅綾已經傻了。
這一天給她的衝擊實在太多,先是“黃祥”背叛,後是宗主被殺,現在還要她投靠巡夜司,做太華劍宗的宗主。
她木然跟在魏明後面,來到宗主大殿,任由師父王折安顫顫巍巍地拉著一群人給她主持繼任大典,很快禮畢。
太華劍宗裡的長老、峰主和逃竄者一律被曲玲瓏和飛魚衛擊殺,剩下的各峰弟子被聚在大殿外,恭敬觀禮。
等到她走出宗主殿,只有滿地跪叩和震耳的呼喊:“我等參見宗主!”
無論她接受或不接受,無論她強大或不強大,從今日起,她都是太華劍宗的宗主,臣服於大景巡夜司的宗主。
“你……”
她看向魏明,想說什麽,卻又千言萬語堵在胸口,不知道說什麽。
魏明摸一摸她的腦袋,笑著問道:“你知道你比他們多了什麽嗎?”
嶽紅綾搖頭。
“你比他們單純、善良。”
魏明收回手,向外面走去,“莪巡夜司不需要野心勃勃的高位者。”
王折安守在門口,連忙躬身道:“大人,我帶您去典藏閣。”
他在前方引著路,直奔太華劍宗存放秘籍的地方。除了太華劍宗本身和幕後主使,這才是魏明最看中的東西。
嶽紅綾怔然立在後方。
“魏明,為什麽要讓我遇見你?”
她潸然淚下,“你知不知道,從今往後,我都沒辦法再單純了?我的身上擔著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的性命。”
她還是她,責無旁貸。
她已經不是她,再難嬉笑。
嶽紅綾用袖口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珠,整理一下衣衫,轉過身,瘦小的身軀挺得筆直,眼睛裡已經只剩下堅強。
她……要努力做好這個宗主。
魏明已經離開殿前廣場。
不遠處,宋天佑恢復了些許傷勢,遙望道:“我與他的差距越來越大了。想當初,他接不住我隨手一招。如今再看,我恐怕連逼出他全力的資格都沒有。”
練雲裳在旁邊安慰道:“宋郎,你不必妄自菲薄。他是人間妖孽,你是世間天驕,你已經走在多數人前面。”
兩人歷經生死,越發親近。
宋天佑歎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今日方覺天下之大,猶如井底之蛙。以後再不有驕縱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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