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卻是個樂天性格，深吸一口氣，語調不在沉悶，甚至有點歡喜:“我們的實習工資，你也知道的，不太多呦。過年我就不回去了，買點東西寄給我妹子。省下的錢，明年牡丹節讓她出來耍一下。”

　　“非常好呀。到時候你們再團聚，也不錯。那時候天氣好，可以帶著她到處逛逛。”蕭田野說完這句話，眼神越過小文，看到遠處的洛河邊，人群聚集，冰面上原本嬉戲打鬧的人，大部分回到岸上。定睛一看，好像河裡有人。小文也隨著他的眼神望去，說了句“不好。”

　　兩人大步快跑下橋。

　　一個孩子，漂在離河岸五、六米遠的冰下面，旁邊的一個大窟窿裡，冰和水上下浮動。

　　“那孩子怎麽掉那下面?”

　　“那邊陽光好，並被曬化了呀。”岸邊的人七嘴八舌，誰也不敢下去。

　　兩人被擠到河岸邊。小文把衣服交給蕭田野，說了句:“幫我拿一下。”他看了看薄薄的冰面，又看了河堤，看了看那孩子，一躍跳到河裡。河面的薄冰被震開，他沿著冰向前遊，姿勢像是水獺，嫻熟且迅速。很快他已經抓到孩子的腿，慢慢的抓住孩子的身體，費力的抱著孩子的腰，讓他的頭露出水面。

　　可這時，小文忽然在水中愣了兩秒，他身邊的水慢慢變成了紅色。岸上的人頓時一陣騷動，又是擁擠。

　　蕭田野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搖晃幾下，重心不穩，撲通也跳了下去。他下午那一刻，才知道冬天的冰水的寒冷，那是一下子直穿骨髓的。整個人哆嗦著，剛巧踩著河床上的一塊石頭。顧不得這些，好多個高的青年都跳下來，拉成了了一個接力棒，一點點把蕭田野送到小文身邊。

　　小文和孩子終於在眾人的接力下，被拉上岸。蕭田野一眼認出，那孩子就是晉主任的兒子，那標志的濃眉大眼。

　　岸上的人非常有序的，有人拿出大哥大報了警，打了急救電話。

　　兩個女士，說是東方醫院的護士，其中一人脫下大棉衣，穿在孩子身上，給他進行了心肺複蘇，只聽“咳咳”幾聲，總算是沒有大礙。

　　另一名則是在小文身邊，詢問他的腳踝如何。他臉色慘白，硬擠出一個笑，咬著牙關說沒事。蕭田野一直蹲在小文身邊，讓他盡量先不說話。

　　他的右腳後腳跟位置，張個大口，鮮紅的血液從那裡不斷外冒。這個護士年齡長些，看到此情景立馬斷定小文是跟腱斷裂，馬上采取急救措施。蕭田野知道些急救知識，幫找了兩片短木板。護士將小文的腳踝固定，又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些紗布和碘伏，細細消毒，做了個簡易包扎。又把隨身的包，輕輕墊在小文的腳下。

　　那護士剛給小文吃了顆糖，補充能量，救護車聲音由遠及近。

　　晉主任夫妻倆到醫院時，他們的兒子早已脫離生命危險。而小文卻在手術室裡進行韌帶縫合手術。晉主任家的這個兒子，可是晉家三代單傳，晉家老頭子帶著一幫人，到醫院。硬是讓那孩子給小文跪下，認了個叔叔。

　　從此小文便成了晉主任的兄弟，他對此毫不在意。和兒子的性命相比，恩人真是比天大。小文在醫院，晉主任一家每餐飯都親自去送，而且都是濃白大骨湯，偶爾實在忙，就委托蕭田野送過去。

　　得知小文還有個妹妹，晉主任妻子直接派了輛車，到小文老家把那個姑娘接到洛陽城過年。小文對此受寵若驚，除了把妹子接到洛陽城，不肯在接受其他。

　　但是晉老爺子鄭重的說:“你是個好人。好人就得有這樣的善果。”

　　蕭田野被晉主任叫去宿舍，喝了頓酒，晉主任酒過三巡，吐出真言。

　　“你，你知道小文立多大功。孩子要是沒了，我們的家可就散了。老爺子的命根子呀！”晉主任滿臉通紅， 舌頭打結。

　　晉主任關公一樣的紅臉，蕭田野想起書上看到的有些人天生身體缺少解酒酶。

　　“對了，衝著你也救了我兒子的份上。我就給你指，指條明路。”

　　“明路?什麽?”蕭田野喝了一杯酒，只是微醺，頭腦還清醒，晉主任這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你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相。”晉主任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後語，把那安樂鎮機械廠所有的事和盤托出。

　　原來是晉主任早發現那個廠子有問題，並且還和廠裡一些技術骨乾有關系。他私下報給管質量的副廠長，那副廠長隻說一丁點證據都沒有，不好向市裡質量監督局匯報，讓他想辦法拿些證據。晉主任就想起當“臥底”。他們那些人，謹慎的很，晉主任兩個月也沒摸清楚是廠裡哪些人在與機械廠老板勾結在一起。年底各地打假工作緊鑼密鼓，但是那機械廠說是和市裡某領導有些關系，縣裡的一直沒人敢動。

　　直到機械廠老板看到兩個年輕人，拿著照相機拍了好幾次，發現情況不對。幾個合夥人因為分贓不均，矛盾激化要散夥，他們正要處理完最後一批假冒“紅旗”系列的拖拉機，然後金盆洗手，市裡打假辦將他們圍堵在國道上。錚亮的手銬，戴在他們手上。繳獲一大批廠裡的零件和舊發動機，年會上那個經銷商的問題也解決了。這個事情還牽扯到其他一些地區的打假工作，年前基本都是秘密進行。

　　蕭田野聽到此，就一下就醒了。原來晉主任早知道他和薛鵬在背後的小動作，怪不得讓他們切那麽多的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