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廣接下來的話,鄭慶一句都沒聽進去,滿腦子只有那三個字:不舉……子。
事關終身幸福,思來想去,他隻好拉下臉望向貌似比較好欺負的黃蓉,準備讓她幫自己檢查一下。
有事弟子服其勞,何況自己這個弟子還是個大夫,不能諱疾忌醫。
話才說了一半,黃蓉就一反常態的“咯咯咯”笑了起來,這次她不只臉紅脖子紅,連手都紅得像營養均衡的胡蘿卜。
她把嘴湊到鄭慶的耳朵邊上,輕輕地說道:“先生,不舉子……就是生子不舉,額,就是生了孩子不養育,不是……那個……不是病!”
這該死的古文!
鄭慶又鬧了個大笑話,差點讓自己喪失活下去的勇氣,不過很快,他就變得義憤填膺起來。
宋朝從太祖立國起,便不抑兼並。
百多年時間下來,良田基本都流入到了大戶人家手裡,普通的平民百姓只能靠到大戶人家佃田或是做工維持生計,難有立錐之地。
大宋的稅賦又格外沉重,除了正稅之外,苛捐雜稅門類之齊全,絕對完爆前朝,連還沒出生的朱夫子都感歎“古者刻剝之法,本朝皆備”。
鄭慶他們家鄉福建,人多地少的情況格外嚴重,百姓迫於生計,就有了“不舉子”的惡俗。
養不活的孩子會被直接丟棄掉。
如果當初不是被鄭廣攔著,鄭慶很有可能真的會像他說的那樣,被狼叼走,或是生生餓死。
一場家宴變成了憶苦大會,最瘮人的莫過於蕭恩講的故事:“你們福建子只是丟孩子,俺們老家那可是吃ren咧。俺記得十字坡有個孫二娘,風/騷滴緊,就是不乾正事,專和她那賊漢子賣renrou包子,別說生意還挺火……”
說著他還砸吧了下嘴,也不知道是在懷念風/騷的,緊滴孫二娘,還是懷念包子……
鄭廣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哪有大晚上講鬼故事的,把孩子嚇壞了可不好。
連忙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他的話:“都過去了都過去了,現在大家日子不都好起來了嗎?老蕭,說說這次的收獲,這都好幾天了,怎麽還沒清理出來?”
老蕭一下來了精神,也顧不上喝酒了:“夯貨別急,這次可真是發大財了,我和三當家清點了整整兩天都沒清理完,不過也差不離了,明兒一早鐵定能弄出來!”
邊說他邊狠狠地搓著手:“好多好多金子!發大財了!”
…………
四月初十,天剛蒙蒙亮,鄭慶就被鄭廣從床上拎了起來。
很頭痛,上一世他早就告別九九六的生活了,沒想到穿越過來這些天反而過得比社畜還社畜。
春困秋乏,這具身體還處於前三十年睡不醒中最睡不醒的年紀。
但在鄭廣的死亡凝視下,鄭慶徹底放棄了反抗的念頭,讓黃蓉幫忙簡單梳洗一番,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前往碼頭。
碼頭上早已戒備森嚴,裝財物的大大小小箱籠堆積如山。
不光鄭廣他們來了,連林七也被人抬了過來,船隊的幾個大頭目齊聚一堂,約好了一起見證激動人心的開獎時刻來臨。
剛到碼頭,一個員外打扮的胖子就跑了過來,畢恭畢敬地把手中冊子遞給了鄭廣,聲音顫抖道:“大當家,幸不辱命,小的終於把財貨都點出來了……”
“這次咱們……真的發大財了!”一句話直接破了音,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鄭慶都數不清這些天到底聽了多少次“發財了”,
他實在想象不出這次收獲究竟有多大,才能讓船隊管帳的三當家都激動成這樣。 鄭廣好整以暇的接過胖子遞過來的冊子,還沒忘誇了他一句“老蘇辛苦”。
裝作老神在在的樣子翻了幾頁,他的形象便徹底繃不住了,整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拿著帳冊的手也開始抖了起來。
接下來翻看冊子的林七和蕭恩同樣好不到哪去,鄭慶甚至擔心會不會有人血壓過高暈闕過去。
直到冊子終於傳到他的手上,他才理解為什麽所有人都如此反常……
黃金五萬三千七百兩……
白銀二十一萬兩……
琉璃器一千一百件……
龍涎香乳香檀香龍腦香肉蔻……
鄭慶有點頭暈。
這是什麽概念?宋製一兩大概等於後世40克左右,五萬多兩黃金足足有兩噸多重!
按這時候金銀1比10的比例折價,相當於此行收獲白銀74萬兩!
澶淵之盟約定宋朝給遼國的歲幣是每年30萬兩,也就是說,鄭廣他們這次搶劫,搶了兩年宋遼歲幣回來!
這還只是金銀,沒算船上其他的貨物的價值!
難怪這群人都被嚇傻了,估計換了趙跑跑來,也得被嚇傻。
歇了好一陣,眾人才從癲狂狀態中恢復正常。
見鄭廣終於喘勻了氣,叫蘇四狗的胖子三當家請示道:“敢問大當家,這次紅貨如何分配?”
鄭廣被他的話問得愣了一下。
對於戰利品的分配,船隊早就有約定俗成的規矩。
鄭廣是大當家,幾條船都是他出的,算是這個團夥的東家,按慣例他能分走四成。
林七、蘇四狗、蕭恩以及鄭慶這個關系戶,是四個團夥的大頭目,他們平分戰利品的兩成。
剩下的四成裡,三成會拿出來給其余的海賊平分,最後一成則是陣亡、傷殘海賊的額外撫恤。
不過這次的收益實在太過驚人,讓鄭廣也不得不擔心之前大秤分金的做法會不會有什麽隱患。
按照這種分配方式,船隊裡隨便一個海賊都能分到七八百兩的銀子。
那是一筆非常大的收入,要知道這時候的一兩銀子可以換兩貫錢,兩貫錢足可以買到一石糧。
見鄭廣望向自己,趴在擔架上的林七搖了搖頭:“不能就這麽分了,這大幾百兩的一分下去,咱們這夥人就要準備散夥了……”
“散不散夥俺不知道,不過俺敢肯定這幫天天就知道吃喝嫖賭的殺才,沒幾天這筆銀子就得被他們禍禍完,又變回一群窮光蛋。”老蕭摳著鼻孔接著林七的話說道。
鄭慶本不想發言,但鄭廣的眼神掃了過來,只能撓撓腦袋:“其他事我不擔心,但是這麽大一筆銀子發下去,估計鎮子上的柴米油鹽價格都要漲幾倍,那些沒分到銀子的人家日子就難過了。”
腆著大肚子的蘇四狗眼睛一亮,狠狠拍了鄭慶肩膀兩下:“二郎有些日子不見,見識長了不少,沒錯,老夫的看法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