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忽而一過又一冬。
站立於山崖之巔遙遙遠望,整座虎踞城再度被籠罩在冰雪當中。
一片銀裝素裹,自有一番別樣的雪國風光。
而這樣的美景,李桐已經看了三次了。
轉眼間,這已然是李桐來到沉屙堂的第三個冬日。
匆匆過去的兩年間,他依舊是如同之前過去的半年時光一般。
每日練功修行、處理廢藥、整理藏書、培育藥材,雷打不動。
閑暇時,遛鶴尋山,也會陪在越發蒼老的雲管事身邊,同他煮茶飲酒,乘涼曬日。
興致來了,一老一少便於棋盤上廝殺上一陣。
可惜他的棋藝總是不見長進,屢屢讓雲管事說同他下棋甚是無趣。
李桐也不在意,權當是在陪在老人身邊,聽到一陣無謂的叨念。
他看的出來,老人的時間不多了,盡管他撐過了一個又一個冬日。
但在怎樣濃厚的積雪,在歲月的流逝下,終有化為流水,回歸自然的一日。
這樣平靜安寧的日子極好,只是已然肉眼可見的將要迎來終點了。
在這段時間裡,也並不全是平靜一片,亦生出了些許事情,成為了李桐平淡生活當中的點綴。
那位腿疾、眼盲痊愈的女子不知是不是在閣樓上度過了太久的孤獨歲月,見了他總是想和他聊兩句。
一般情況,對於這個潛在的大麻煩,李桐據而遠之。
只有實在躲不開的時候,方才會隨便應付兩句,將她打發過去。
沒有什麽才子佳人一見傾心的古舊戲碼,有的只是恪守規矩的小小學徒。
以及身懷仇恨,默默積蓄力量的亡家女子罷了。
不過話說起來,若是拋去她身上那些讓人糟心的事情外。
光以身份經歷來看的話,他們兩人似乎還是莫名有些蠻般配的樣子。
同樣的京城人士,同樣橫遭了劫難,同樣家破人亡......
只不過,比李桐要好的是,人家祖輩積德上有人脈,而他什麽都沒有就是了。
而且,在有意無意的相處當中,李桐還發現這女子身上有些不對勁。
總是帶著一股似有似無的香火味道,這讓他察覺到了什麽,最近半年來去往藏書樓的功夫便就越來越少了。
總結而言,就是大抵上相安無事。
不過最近,那和他關系處的甚好的黃毛鸚鵡,突然變得忙碌起來。
就連往日裡最喜愛的木靈水,都不見它來向自己討要了。
李桐也大概能猜測到,許是雲管事在向外邊的一些人傳遞消息吧。
安排後事?
他不在乎,但這虎踞城中的松鶴園恐怕很快就要熱鬧起來了。
不過這些“大”人物間的謀劃,暫時和他拉扯不上什麽關系。
李桐現在最關心的,還是自家的修行。
兩年來,時不時就來打著看望雲管事名頭來沉屙堂轉上一遭的王野,著實是讓他有些心煩。
尤其是近來,伴隨著雲管事精神越來越是不振,他那張乾瘦臉皮上越發不加以掩飾的惡念,讓李桐更加警惕起來。
他必須要讓自己變得更強。
無論在什麽時候,力量都才是庇護自身的不二法寶。
若是他此時有著雲管事一般洗煉七魄境的修為在身,他還會怕這小小的動蕩?
區區一個二等藥師王野罷了,翻掌拍死他都沒有人敢說什麽。
說不得,
還得拍手稱快,慶賀為他們除去一害。 縱然此間松鶴堂盡數覆滅了,他也有獨善其身的把握。
而經過這兩年間的不斷修行。
李桐前些時日借助自家養大的那鶴兒,和腦海當中一道仙鶴不老真意。
終於捏合造就出了松鶴勁另一幅觀想圖,自此松鶴齊全,他算是將這門修行法給徹底補全了。
而且,比之以往,還有著不斷向前蛻變的可能。
外加時不時從雲管事那裡蹭來的靈茶,以及從送寶骷髏王野那裡每月分得一杯的飛煙酒。
李桐的通脈進度,可謂是進步神速。
胸中一口松鶴延年長生不老天青氣,此刻已然是壯大無比。
並且,已經是將容易的十二正經,梳理完成。
便連奇經八脈,也是接連貫通了陽維脈、陰維脈、陰蹺脈、陽蹺脈,外加帶脈、衝脈。
只剩下能總督一身之陽經的督脈,以及能總任一身之陰經任脈。
事實上,在有木靈凝聚生機靈液的幫助下,他的這種在尋常人看來難以想象的修行速度。
其實也是他有意壓製,不斷夯實基礎的結果。
靈機,其本身就是遠超人之氣血衍生而來氣的存在。
有此一物的不斷澆灌下,只要不是那種生來全身經脈堵死的幸運兒,換個人來修行的速度也不可能會慢到哪去。
不然的話,那些法脈宗門裡,哪有那麽多的時間等待門下弟子們按部就班的通脈呢?
到三四十歲方才通脈完成,再在內外交感這一關卡上蹉跎上些許歲月。
真正入道之後,也成了半百老頭子了。
如此的門人弟子,又怎能期望他們繼承法脈,弘揚宗教?
一日清晨,留仙山崖。
身旁沐浴日享陽光,晚沐月華的青松,已然是成了氣象。
鬱鬱枝葉如雲似蓋,探出崖邊一道,其上積雪壓青,更顯獨特味道。
李桐於崖邊松樹下睜開雙眼。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他卻僅一件單衣罩體,不懼嚴寒。
周身上下一陣朦朧青光纏繞,恍惚間似可在其背後看到青松挺拔、仙鶴環繞般的幻像。
三年時間過去,昔日孱弱的少年朗,此刻已然變得成熟起來。
容貌上雖未有過多的變化, 但眉眼間的那股稚嫩之意早已在無形間褪去。
留下的,除了風輕雲淡般的隨性外,還有一縷尋常事務難以撼動的堅毅。
“嗖--”
鞭杆破空,氣勁勃發,將眼前積雪掃落一片。
“不錯,套路純熟,外加身強體壯、氣勁悠長,此時的我比起三年前簡直就是不可同日而語。”
李桐滿意的點了點頭。
光是養氣而不修殺伐功,那是蠢貨一個。
雖然永遠不想面對廝殺搏鬥,但當刀槍臨身之時,豈能仍人宰割?
沉屙堂中無刀兵,外加道果傳承當中也少有凡俗武藝。
挑來挑去,李桐便選了這麽一套從趕山驅獸棍法當中簡化出來的鞭杆之法。
“雖然沒有刀槍利器來的凶厲,但勝在周轉騰挪靈巧無比,外加便於隱蔽和取材方便。”
“配合上那道神仙索,於此時的我而言,再是合用不過。”
“只不過,就是少了些許實戰的經驗,得空可以嘗試深入山林,尋一二野獸試試手。”
正這樣想著,天邊傳來一聲清澈鶴唳。
只見,遙遙遠處,一神俊非常的白鶴破雲而來。
他在修行的時候,一般會將白鶴放在沉屙堂上空盤旋,若是生了什麽事情便來尋他。
以其懵懂的靈智,倒也能勉強理解個大概。
此刻來尋自己,估計是出了什麽事情。
李桐收棍而立,向著山下遙遙而望。
只見,一隊隆重的車馬,在山間林道上像是螞蟻一般,緩緩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