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殿內,皇帝處理完手中的奏折,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開口道:
“全忠!”
一旁的心腹大太監全忠,連忙上前一禮,躬身應道:
“奴婢在。”
皇帝臉色顯得有些陰沉,沉聲問道:
“之前讓你查神京流傳的那些謠言,如今也有了幾日了,你可曾查到什麽?”
大太監全忠聞言,當即躬身道:
“回陛下,謠言出處,已不可考查。但奴婢派人仔細核查過了,並未查到有人在暗中故意散播……”
“若奴婢猜測不錯的話,應當只是民間有窺覬皇室秘聞之心,以訛傳訛之下,方才使謠言愈演愈烈!”
聽到這裡,皇帝眼神微微一眯,面帶狐疑戒備之色,頗有深意地問道:
“當真和鎮國將軍府,沒有關系?”
因為這一次的謠言,皇帝不得不捏著鼻子,同意李玉鑒入朝觀政。
這好處是李玉鑒得了,所以哪怕此時沒有任何線索指向李玉鑒,但心中多疑的皇帝,也還是極為敏銳地懷疑起了“他”來。
一聽到皇帝的這話,全忠眼睛一轉,當即開口道:
“奴婢這就安排人,從鎮國將軍府開始著手!”
皇帝沉吟了片刻,搖頭沉聲道:
“不用了……你將這段時間,鎮國將軍府來了什麽訪客、李玉鑒又拜見、走動了什麽人,都一一呈報上來!”
“回陛下,鎮國將軍歸京之後,除了和秦老王爺交往多謝外,便未曾見過哪位朝臣、宗室。如今在戶部觀政,也很是安生……”
還不等全忠說完,皇帝卻是突然咦了一聲,皺眉道:
“戶部觀政?朕記得他這一個月,不是應該先在禮部觀政的嗎,怎麽又跑到了戶部?”
六部觀政,亦有流程時長。
李玉鑒入六部觀政之時,皇帝是過問過一句的,所以清楚地記得,“他”現在應當在禮部才是。
怎麽半個月不到,就從禮部跑到了戶部?
全忠聞言,抿了抿嘴,道:
“陛下有所不知,雖才是短短一個月不到,可鎮國將軍已經輪換了禮部、吏部、工部、兵部。”
“每次長則七八日,短則三四日,鎮國將軍便被各部尚書派往別處觀政。”
聽到這裡,皇帝頓時一愣,有些驚奇地道:
“他此前從事商賈之流,理應不通政務才是。怎麽短短幾日,便能夠觀政結束?”
難不成這個孩子,在治國、處置政務之道上,承襲了昭明太子的才能?
全忠聞言,有些為難地嘀咕了兩句,道:
“怎麽說呢,鎮國將軍也的確是天賦異稟,對政務頗為熟絡……每每觀政數日,便能有獨到見解。”
“一開始,鎮國將軍在禮部觀政兩日後,便向禮部尚書,提出了要對各家承襲世子考核文武,如果不達標準者,即廢世子位。”
“消息傳出後,神京各家勳貴子弟大驚,齊齊到禮部找麻煩。禮部尚書沒了辦法,只能趕緊將鎮國將軍送走。”
聽到這裡,皇帝面色頓時有些奇怪了起來,又氣又笑地罵道:
“混帳東西,完全就是胡鬧!”
如今神京之中的宗室勳貴子弟,不說個個紈絝,但成器的的確沒有幾個。
如果用了李玉鑒的法子,只怕所有勳貴世家,都要鬧了個天翻地覆才是。
“然後鎮國將軍便又到了吏部,安生了沒幾日後,便又抬著朝廷官員名單,
說朝廷冗官,應當削減朝廷機構,以節省開支。” 聽到這裡,原本還有些笑意的皇帝,臉色頓時一沉,語氣冷冽地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學那腐儒書生之狀,妄言削減朝廷官員,動搖國家根本!”
“朕此前交代他,讓他多聽多看,少言少行!現在看來,他竟然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如今國事本就艱難,各地每年有多少刁民叛賊,造反作亂?
若是不厚養官員,難不成任由他們去和亂賊糾纏一起,禍亂天下?
當真是不識輕重之言!
“之後呢?”皇帝又冷聲問道。
“之後,鎮國將軍便到了工部,又說工部去歲的帳冊對不上,想要徹查工部帳簿,第二日就被送到了兵部……”
皇帝聞言,怒意突然一滯,轉過頭來,眉頭緊緊鎖住,沉聲問道:
“工部的帳簿對不上?是真是假?”
全忠聞言,垂下的雙眼滴溜溜一轉,當即輕笑道:
“這個奴婢哪裡知道啊……”
“不過鎮國將軍也是剛剛歸京,此前未曾處理過政務,哪裡比得上工部的尚書、侍郎大人們,熟悉工部事務啊!想必啊,是鎮國將軍弄錯了……”
此時的皇帝,卻是雙眼眯起,冷哼一聲,道:
“那可不一定!去年工部一年,就虧空了三百七十多萬白銀,數額之大,實在觸目驚心!”
“所以有些東西,還是查一查得好……”
話到這裡,全忠連忙低下了頭,不再接話。
此時的他,心中卻是想起了數日前,李玉鑒悄摸送到自己宮外府邸中的五萬兩白銀,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笑意。
鎮國將軍啊,就衝著今日咱家這句話,您的銀子就沒白送……
“兵部呢,李玉鑒又鬧出了什麽事兒來?”皇帝繼續問道。
此時的皇帝,心中已經升起了幾分好奇來。
他倒要看看,李玉鑒在兵部又搞出了什麽來,讓人逼著送走了。
“額,鎮國將軍提議,徹查兵部武庫……”
皇帝嘴角抽搐幾下,咬牙道:
“所以這兵部武庫,也有問題?”
若是沒問題,李玉鑒怎麽可能像瘟神一般被趕走?
“額, 這奴婢真不知道啊……但這事兒,不能吧!兵部的大人們,膽子真有這麽大?”
皇帝咬著牙,眼神冰冷地道:
“前年朕就想要清點兵部武庫,結果先是被敷衍了過去,然後沒幾個月,欽點的巡查禦史就牽涉一件瀆職案中,此事便不了了之……”
全忠見狀,心中便覺火候已經夠了,算是對得起李玉鑒送的銀子了,當即不再繼續下去,話鋒一轉,開玩笑地道:
“如今這鎮國將軍,可是在神京中出了名呢。聽說啊,甚至有人在賭場開了盤口,賭鎮國將軍能在戶部待幾日呢……”
皇帝聞言,卻是有些笑不出來。
工部、兵部都成這個鬼樣子了,執掌天下財政的戶部,豈不是都要爛到根子了?
難不成自己堂堂大梁皇帝,就要一直讓朝堂之上的百官們,聯手欺瞞、敷衍下去?
心中越想,是越不痛快的皇帝,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或許李玉鑒,能夠成為自己手中的一把刀?
想到這裡,皇帝眼中冷意一閃而過,當即沉聲道:
“派人去鎮國將軍府傳旨,訓斥其態度輕慢,妄言朝政!”
“告訴李玉鑒,之後若再有什麽諫言,不可隨意說出,貽笑大方。學著擬道折子,送到朕面前批閱!”
這名義上是呵斥,但實際上卻是給了李玉鑒上奏禦前之權。
皇帝就是想要看看,李玉鑒能不能在戶部發現什麽把柄,好讓他趁機拿捏百官一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