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開沒好氣地下樓,順便取來了一瓶墨水和一支毛筆。
他將毛筆丟給金二,自己取出木筆後,便蘸著墨水在地上塗抹,留下一連串黑色的痕跡。
“別愣著了,快點把滅靈陣的陣法畫出來,我幫你。”他心累地朝金二喊了一聲,連頭都沒抬起。
“呃,好。”金二應了一聲,在看懂對方是在做什麽後,也跟著彎下腰作畫。
他倒是沒想過這種方法,被一個外行人提醒,倒是有些丟臉。
不過,這人怎麽會他們除靈師獨有的陣法,難道說,被偷師了?
金二狐疑地看了幾眼認認真真的林開,滿心的疑惑卻沒有時機問出。
隔著一扇單薄的屏風,外面的爭鬥之聲很容易便能聽清。
金大的嗚咽聲很近,再結合此前見到的畫面,足以想象出他此時的悲痛。
……終究還是錯信了。
如果金大能說話,大概會說出這句痛徹心扉之後才得到的領悟。
林開正聚精會神地用木筆將記憶中的圖案畫下,雖然已經時隔幾天,但他還是依稀記得一些畫面。
此時跟著金二補充剩余的紋路,倒是能夠將有些模糊的記憶回憶起來。
要不是開啟陣法需要念動咒語,估計記下來的圖案就足夠他形成新的能力。
沒有消耗精神力,很可能是未達到成為技能的標準,先前的光球在使用時,能明顯感覺到精神力的消耗。
單靠他的能力,很可能無法對青銅鎧甲惡靈造成有效傷害,只能依靠除靈師的陣法,至少撐到其他人來也行。
現在可能還有兩撥人在趕來的路上,一是擁有除靈能力的風離清,另一個則是金二用傳音陣請求的還在路上的師門支援。
如果他們能及時趕到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就只能見識一下怨靈長什麽樣,然後自己挖個坑安詳的等死好了。
‘嘭——’
又是一聲重擊傳來,緊接著便是臨近的屏風倒塌。
林開與金二都看了過去,只見冷峻正用長槍插入地面,滑動了一段距離,才堪堪停下。
他的長發散亂在背後,後背起伏不定,氣息紊亂,幾滴鮮血滴落在地面上,濺出一朵朵血花。
他扭頭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好像屏風後面躲著兩個人在地上畫畫,並不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緊握住銀黑色的槍杆,他腳尖點地,再次迎向緩步走來的鎧甲惡靈。
祂好像完全不會產生疲憊的感覺,盡管青銅鎧甲之上已經有著數道極深的槍痕,可依舊與先前見到的沒有任何不同。
長槍如遊龍,在掌間騰挪,槍芒閃動,破空之聲於此間回響。
在旋轉到只能看見模糊的槍影之時,他狠狠地砸向了鎧甲惡靈。
巨大的反震力將雙方都震退,他的手也開始顫動,但很快又衝向惡靈。
吊在半空中的人紛紛低著頭往下看,近距離觀看這麽粗暴又華麗的打鬥,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
更何況,敵對的對象還是一個將他們捆綁起來的惡靈。
他們不敢言語,怕引起惡靈的注意,但內心之中無不在為冷峻呐喊助威,希望借此能逃離惡靈的掌控,重獲自由。
除了一個人,那個肥膩的商人在空中破口大罵,紅腫的臉頰微微抽搐,張開的嘴裡噴出幾顆帶血的金牙。
被低賤的平民踹了一腳,他的臉都丟盡了。
此時他正朝著踢了他一腳的人吱呀亂叫,
抬起的小短腿在空中亂蹬,只可惜碰不到任何人。 由於身體重量堪比兩個成年人,再加上頻繁晃動,懸掛著他的繩子倏然斷裂,他的身子重重落下,哢吧一聲落地後,便開始哭爹喊娘,哀聲四起。
見無人搭理他,惡靈也沒有發現他,商人便收起了哭喊的話語,含著眼淚,悶聲往外爬,並在心中許下來日定要報復回來的豪言壯志。
只是還未爬到門口,惡靈便被冷峻一槍拍到他的身邊。
一人一靈相對而視,默不作聲。
商人害怕地扭動屁股往外爬動,然而下一刻便被惡靈拎著後頸皮抓起來,像是抓貓一樣。
他在空中翻騰著,呼吸困難,結果下一秒就被祂從臉部的空洞位置塞入鎧甲當中。
肥碩的身軀被擠壓到青銅鎧甲內,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張開嘴,卻無法開口,整個人像是被束縛到鎧甲中,似乎有什麽力量從他體內消失,融入到惡靈身上。
從外面看,那是惡靈將商人從面孔的位置塞進去,臉上的肉從頭盔內擠出來,而後迅速變瘦。
臉上的油脂像是被吸走了一樣,商人帥了一瞬,然後就變得乾瘦,最後只剩下一層皮,氣息全無,直接上路。
吊在空中的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吱聲,生怕成為下一個遭殃的人。
他們很慶幸,現在處在半空中,只要不掙扎,應該就不會引起惡靈的注意。
而惡靈在吸乾一個人形電池後,氣勢瞬間壓過了冷峻。
祂再次掏出繩索,從體內蔓延出一些青色的煙,纏繞在繩索上,竟讓它變得筆直堅硬。
就像是……一杆長槍!
祂學著冷峻,弄出了一杆繩索長槍,槍頭也是由繩子纏繞在一起組成的。
此時祂將繩索長槍猛地一插,便輕易地刺入地面,濺起些許石塊。
惡靈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信心十足地抬步上前。
冷峻有被挑釁到,他攥緊冷鋒槍,眼中幾乎要冒出火光,充滿戰意的火焰在他體內燃燒。
有些搞不懂突然就戰意十足的一人一惡靈,林開看了眼地上已完成一半的陣法,想了想,先撤一步。
金二不解,但還是繼續低頭描繪陣圖。
而金大此刻看林開持刀逼近,不由自主地開始往後挪動,眼睛裡溢滿恐懼。
林開搞不懂這人到底在害怕他些什麽,快步走上去後把布團取出,踩住地上的繩子,借力將其手腕上的繩子割開。
金大脫離束縛,心慌慌地站起來,摸著他的臀部忌憚地往後退。
剛剛掉下來的時候,潛藏在記憶中的恐懼又出來了。
當時那女裝糙漢也是將他打趴下,踩著他的翹臀,說著一些奇怪的話。
雖然沒有被得逞,但那種觸感與落在惡靈頭盔上的感覺差不了多少。
“別愣著了,有什麽本事就使出來吧。”林開輕歎一聲,無奈地說道。
攤上這些正道人士以後,好像他總是要被迫參與進去奇怪的紛爭當中。
就不能好好消停幾天嗎?!
金大聞言,小雞啄米似的連忙點頭,趕緊離開這個可怖的地方,赤手空拳迎上了氣勢正猛的青銅鎧甲惡靈。
……然後一秒被打回來了。
金大抱著他的拳頭,面目猙獰。
在天上圍觀的人心思複雜,這大肌肉看來是白長了,居然一拳往堅硬的鎧甲上打,不疼才怪。
林開這才回頭補上幾筆,就見金大被惡靈一槍掃飛,粗大著嗓門連聲大叫。
冷峻沒去管金大,殺瘋了似的繼續和惡靈對峙。
槍法精湛,身法靈敏,打法狠厲。
饒是如此,他也只能和惡靈打個平手,再無法將其碾壓。
吸收了一個商人後,這鎧甲惡靈簡直是煥發第二春,由孱弱無力的老年人變成了凶悍能打的中年猛將。
祂的智力好像也提升了不少,一直在祂眼下明目張膽作畫的兩人這才引起了祂的注意。
察覺到威脅的惡靈沒有言語,祂起手便是將繩索長槍拋出。
繩索長槍後邊自然是連著祂身上的長繩,在被冷峻挑飛後,祂又多次擲出長槍,試圖衝破冷峻的封鎖線。
鳴響的金戈之聲回蕩在耳中,吊在半空的人質們正在瑟瑟發抖,抓住繩子主動往上爬了幾分。
長槍有靈,發出嗡鳴聲,它似乎承受不住這樣高強度的打擊, 曾經出現的創口再次震出了裂縫。
冷峻心疼地看了眼長槍,緊繃的心神在此刻遊移了片刻,竟然惡靈抓住了機會。
祂重新將繩索長槍當成標槍擲向冷峻,趁著他無力分神之際,如黑洞般的面孔當中,接連噴出又白又粗的大骨頭來。
屬於商人的骨頭在這一刻好像被放大,如攻城利器般從空中落下,劃出完美的拋物線,目標直指正在作畫的兩人。
林開早就注意到了,在陣圖即將完成之時,抽身之時臨空畫下獨屬於他的紋路。
帶著一點墨色的紋路在浸染墨水的狼毫之下揮灑而出,不同於地上刻板做出的滅靈陣,這紋路的靈性非凡,墨光在其上熠熠生輝,光是看著就讓人移不開目光。
數根骨頭如天外流星般墜下,以迅猛的姿態將帶著淺淡墨色的靈禦屏障砸出數道裂縫。
林開抹了一把汗,心裡的石頭落了下來。
但他還是不敢放松,凝重地看著落在地面上的人骨,又面向惡靈,突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好像他為除靈師拖時間的次數有點太多了吧,這些除靈師就沒考慮到需要臨場發揮的可能嗎?
怎麽老是要他一個脆皮符咒師擋在前面?
林開有滿腹的話想要吐槽,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恰在此時,一個略顯稚嫩的颯爽聲音從門外傳入:“惡靈,休得傷人,納命來!”
靈動的身影踏空而入,目光如炬,握於玉手當中的靈劍直指青銅鎧甲惡靈,劍意澎湃。
然後……她就被惡靈直接打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