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在長沙城的何騰蛟擔驚受怕了幾天,終於弄清楚了順軍的真正意圖。
方才,探馬來報,說是大順軍拔營南下了,何騰蛟滿心疑惑,這又是唱哪出戲?
隨即,他便接到了章正宸送來的手信,告知他,大軍即將轉進,望他早日收復湖北。
所有人頓時都松了口氣,感情不是來打長沙的。
但何騰蛟卻心中有些別扭,雖然他不喜大順軍,但是他想要其中的精銳啊,這下好了,猶豫就會失去。
瞿式耜則是當起了啞巴,跟著他的金堡,丁時魁紛紛懸著的心落地,這欽差可算是走了,傅上瑞死的真是隨便。
金堡心中更是慶幸那日自己沒多嘴。
只有堵胤錫與章曠相顧無言,默默歎息起來。
星河璀璨月如弓,湘江水冷路不同。
那日王旗隕落後,空余草莽一陣風。
“出發!”
張煌言騎在馬上,一聲令下,大軍開拔。
他負責督中軍,章正宸負責督後軍,前軍則由田見秀坐鎮。
在聽了王翦的建議後,張煌言當即就與章正宸進行了商議,兩人一致覺得此為上策,於是便與各將領通了氣,眾將皆認為甚好,便將此事定了下來。
他們決定等大軍到了萬安縣,便分兵,留下的順軍由綿侯袁宗弟率領,聽命於江西巡撫章曠,一邊屯戍,一邊等待朝廷旨意。
章正宸對王翦頗感興趣,便想見一見,但王翦拒絕了。
王翦的小隊伍跟著張煌言的中軍一起行軍,由馬三河率領。
他自己被張煌言請到了身邊,參詳軍事。
雖然之前嘴上說著不答應,但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先說好,額是看在咱們投緣的份上才來幫你,可不是你的什麽幕僚。”王翦騎在馬上,與張煌言並駕齊驅。
“那是,先生大才,做幕僚豈不是委屈了。”張煌言開心笑道。
大軍舉著火把,宛若火龍一般,不見首尾,向南遊動著。
兩人騎在馬上,時不時閑聊幾句。
“哎?先生不會真是王翦轉世吧?!”張煌言忽然冷不丁問道。
王翦一愣,這麽說好像也對,但也不對。
當時他隻覺得自己好像在夢中聽到了君上的呼喚,於是便掙扎著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等清醒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地宮之中。
那時候他也愣了好久,但心中似乎有什麽在冥冥之中牽引著他。
想來想去,應當是君上的呼喚。
他循著當時營造陵墓的工匠留下來的指引,通過密道費盡力氣爬了出來。
當看到完全陌生的環境時,王翦便知道,似乎發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朝代,他的名字叫做“明”。
而他腦海中,也有兩個字在盤旋,那就是“杭州”。
見王翦神遊,張煌言心中也緊張起來,不會真是吧?
“誰知道呢?”王翦笑了笑,答道。
“......”張煌言撲朔著明亮的眼睛,看不透眼前的男人。
與此同時,湖北武昌。
清軍總兵祖大壽正在聚將議事。
就在剛剛,他們也收到了通城大順軍殘部南下的消息。
原本祖大壽攻略湖北後,想直接大軍南下,一舉平推湖南。
可是沒想到,本路殺出個大順軍殘部,三十萬人馬進入湖廣。
他只能被迫放棄繼續進攻的想法,
趕緊向湖北各處加派兵力,防止大順軍佔據湖北。 後來這順軍全部盤踞在通城、平江、瀏陽一線,三道防線,直接將他南下的計劃扼殺在搖籃之中。
現在,他敏銳的感覺到,局面有了變化,這或許就是戰機。
他遲遲沒有進展,南京的貝子尚善已經多次發來公文,問詢湖廣戰況,其言辭已經越發嚴厲。
若是他再遲遲沒有進展,恐怕等著他的就是鎖拿回南京治罪了。
“通城高一功部已經全部撤離了嗎?”祖大壽問著諸將。
“總兵,咱的探子跟了老遠,確實是全部撤走了。”其麾下的副總兵張應祥歡喜道。
“平江探清楚了嗎?”
“明軍正在平江構築防線,看樣子是放棄通城了。”
祖大壽不禁有些疑惑,竟然直接放棄通城,難道何騰蛟那廝兵力不足了?
“總兵,咱怎麽辦?”站在祖大壽身後的養子祖可法興奮道。
在他看來,這就是機會,趁機拿下通城,也好給南京有個交待。
但祖大壽卻猶豫起來,何騰蛟不是等閑之輩,通城可是長沙北面的門戶要地,與嶽州一線,鎖住了他們南下的道路。
這樣的地方,豈是說放就放的?
“總兵是覺得明軍有詐?”張應祥問道。
“先拿了嶽州再說,可法,火速點兵兩萬,直奔嶽州。”祖大壽決定先拿下嶽州,看看明軍什麽反應。
祖可法當即領命,出了衙門便直奔城外點兵。
這裡,匯聚著投降的明軍舊部八萬人。
一個時辰後,清軍兩萬人在祖可法的率領下向著嶽州水陸並進。
就在明軍行動的同時,身在平江指揮明軍構築防線的章曠望著通城的方向哀歎不止。
“於野兄,何故歎氣?”身後的幕僚蒙正發問道。
“通城乃長沙門戶,如此輕棄,實在是可惜。”章曠無奈道。
“兵微將寡,不可分散,若是那順軍能留下就好了,恐怕這會兒韃子已經聞訊而動了。 ”蒙正發一直難以理解,為什麽何騰蛟、瞿式耜等人對招降之事再三拖延。
若是早早招降,湖廣兵威大振,屆時反攻湖北,指日可待。
可現在,你下手慢了,叫朝廷直接給你全數拉走。
“那欽差還寫信給何製台,望他早日收復湖北......”
“哈哈哈,於野兄,能保全湖南已經是全力了,何談收復?”
兩人不禁紛紛苦笑起來,洞庭湖水系四通八達,明軍要想守備周全,屬實不易。
平江有汨羅江作為屏障,但也只能阻止清軍陸上進攻。
若是清軍直入洞庭湖,那平江便失去了意義,只能退守長沙城。
好在現在湘陰有總兵楊國柱一萬兵馬駐守,負責江防事宜。
洞庭湖也有原左良玉部將馬進忠,王允成部水師一萬駐扎,可暫時保洞庭無憂。
但一旦清軍知道了大順軍已經離開湖廣,那便會傾巢而出,屆時,以長沙附近六萬多人馬,恐怕難以抵擋。
“要不向朝廷求援吧?”蒙正發忽然突發奇想。
“聖公啊,你想想為何潞王派了欽差,還要再派特使?”章曠看著遠處正在沿江設置拒馬,搜剿船隻的士卒感歎道。
蒙正發也是聰明人,此前沒有細想,現在章曠一說,只是片刻思索,便懂了。
這是潞王不信任何總督啊!欽差是來招降的,但特使是來幹什麽的,就不好說了。
忽然,蒙正發一怔,略微驚詫地偏頭看著章曠清瘦的面孔,小聲問道:“他見你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