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堡得了瞿式耜的叮囑,傳達給傅上瑞的話變了意思。
傅上瑞是個很軸的人,沒有人能輕易改變他的態度,就算是何騰蛟也不行。
當初何騰蛟請他出任的時候,那可真是三顧茅廬他才同意。
在傅上瑞看來,田見秀這些流賊那絕對是十惡不赦,所以要堅決與他們劃清界限。
這十幾車糧草,是他出於道義才意思一下。
但殊不知,他的這番舉動,把章正宸架在了火上烤。
即便是沒看四周,章正宸都感受到了無數灼熱的目光正匯聚在他的臉上。
他是欽差,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朝廷,傅上瑞這是在打朝廷的臉面!
“傅道台,你這糧草數目弄錯了吧?”
“欽差大人,有這些就已經不錯了。”
傅上瑞似乎壓根沒把章正宸放在眼裡,一臉假笑,毫不在意對面眾人那恨不得撕了他的表情。
“本官乃是朝廷欽差,你當真要與朝廷作對?”
“哎呀,下官哪裡敢?只是這糧草啊確實緊缺,要先緊著官軍給,要不您再想想辦法?”
田見秀攔住了正在挽袖子的劉芳亮,讓其不要衝動。
見這傅上瑞在欽差面前都如此囂張,田見秀便猜到,背後一定是有人給他撐腰。
這個人就是一直針對他們的瞿式耜。
至於是不是何騰蛟的意思,那還真不好說。
傅上瑞的話令章正宸動了真火,小小巡道,也敢藐視朝廷,今天不殺他,豈不是有損朝廷威信!
“來人啊,將此人給本官拿下!”章正宸振臂一揮,身後的一眾護衛二話不說,直接一擁而上,將轎子中的傅上瑞狠狠拽了出來。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騎在馬上的金堡更是大驚失色。
順軍的將領們也沒想到這個年輕的欽差竟然敢真的動手。
在他們看來,傅上瑞是何騰蛟的人,而何騰蛟又是封疆大吏,手握實權,在湖廣,那就是土皇帝。
雖然杭州有了新的朝廷,但是像何騰蛟這樣的總督,已經漸漸有了軍閥之像!
從金堡和傅上瑞兩人見欽差不拜就可以看出湖廣上下官員對新朝廷的態度。
“你敢抓我???”傅上瑞驚喝道。
“小小巡道,竟敢藐視欽差,違抗朝廷,本官可先斬後奏!來人,請王命旗牌,尚方寶劍!”章正宸面色冷酷,毫不留情地喊道。
身後,由於暫時沒有司禮監,所以由王府派遣中官奉王命旗牌隨行。
幾名中官捧來了旗牌寶劍,四周眾人紛紛跪拜。
金堡見這小欽差玩真的,急忙從馬背上跳下,慌忙跪地。
“哼,你敢擅殺朝廷命官!何總督一定會彈劾你!”傅上瑞梗著脖子,大放厥詞。
“你是哪朝的官?又是誰任命的?”章正宸氣笑。
“我我我......”傅上瑞語塞,他這個分巡下湖南道是何騰蛟這個總督任命的,可沒有朝廷的文憑,所以說算不上什麽命官。
忽然之間,他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對,腦中忽然電光一閃,自己好像被算計了!
微微抬頭,就見到章正宸正衝著他眯著眼睛輕笑。
壞了,被騙了,這廝就是故意的!
他早就算到了流賊們拿不到糧草,只是單純想在湖廣揪個人出來殺雞儆猴。
仔細一想,就連傅上瑞自己都覺得這個猴.....這個人自己最合適。
豎子!好算計!
此情此景,頗像曹孟德殺糧草官王垕。
一來殺人立威,二來穩定軍心。
想通此節,傅上瑞慌了,霎時間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就出現在了額頭上。
“田將軍,聚將來觀!”
“末將遵命!”
很快,順軍的大小將領全部聚到了轅門附近,人頭攢動,議論紛紛。
“章大人,殺了我,也別想從湖廣拿到一粒糧食!”
“哦?是嗎?”
章正宸似笑非笑地看著傅上瑞,殺此人,是他與張煌言共同定下的。
殺了傅上瑞,可以安定順軍的軍心,化解軍中怨氣,以防止營嘯兵變。
只有軍心穩定,才能執行下一步轉進的計劃。
至於糧草,無須多少,只需能撐到他們進入江西境內便可。
當然,殺傅上瑞也是為了給何騰蛟以及湖廣上上下下提個醒,那就是大明還沒有亡!
湖廣這架馬車,似乎越走越歪了,必須正正方向才行。
跪在一旁的金堡哪想到會是這個場面啊,在那裡埋著頭,假裝隱形人。
他本想示意自己的隨從趕緊去長沙城報信,可是被眼睛雪亮的郝搖旗直接給攔住了。
眼見傅上瑞這回可能真的在劫難逃,金堡蔫了,耷拉著頭,不敢吭聲。
當明晃晃的劍刃出現在傅上瑞的面前時,他心中真的怕了。
“你你你......”傅上瑞牙冠顫抖,說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什麽你,喲,尿了?”郝搖旗環臂,站在遠處看笑話道。
眾人一看,果然,在傅上瑞的兩股之間,竟濕漉漉一片。
瞬間,人群哄笑起來。
“我以為他有多硬氣呢,慫蛋一個!”製將軍劉芳亮不屑道。
“像他這種嘴炮文官,以前有不少哩!”光山伯劉體純歪頭笑道。
“咱這章大人你別看年輕,真是厲害!看來那潞王殿下也不孬!”綿侯袁宗弟不禁摸著下巴感歎道。
田見秀靜靜看著,他覺得眼前這位年輕的欽差與以往的大明官員完全不同。
這時,張煌言與高一功,李過策馬來到了轅門處。
傅上瑞瞄了一眼,見來了一個布衣青年,高一功竟然畢恭畢敬地跟在其後,不禁心中奇怪。
此時,尚方寶劍冰冷的劍鋒已經碰觸到了他的後脖子。
一陣腳步聲,傅上瑞發現青年竟來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
“在下張煌言,兵科給事中,潞王特使。”
傅上瑞心中一顫,一個欽差,一個特使,這潞王是有多重視招安之事啊......
而且這等大事,竟派來了兩個如此年輕的官員,這新朝廷,似乎真的不一樣了。
“傅大人,你辛苦了!”張煌言仔細地幫傅上瑞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裝,將他頭上的烏紗扶正。
“什麽意思?”傅上瑞感覺有些瘮人,有些看不懂張煌言的操作。
張煌言起身輕輕彈了一下劍刃,傅上瑞隻覺一陣微痛,脖子上瞬間滲出血來。
“借你人頭一用。”張煌言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