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網梭哨船來到了鳳山水門前。
船上懸掛著旗子,上面寫著鎮南二字。
一名青年軍官站在船頭,大聲喊道:“我乃鎮南將軍麾下左先鋒施琅,奉兵部左侍郎路振飛大人與鎮南將軍之命,入城呈送急件!”
說罷,施琅就舉起了路振飛授予他的王府令牌。
這時,水門上方的城牆上,吊下一個竹籃,施琅將令牌放入了竹籃之中,等候著城上守軍的查驗。
不多時,水道閘門開啟,兩艘哨船駛入,泊在岸邊。
施琅剛一上岸,就看見一名緋袍官員站在岸邊,急忙上前見禮。
“末將施琅,見過大人!”
“你說你奉路侍郎之命,路侍郎一直在城外水營之中?”
朱大典聽是路振飛派來的人,不禁想起自己麾下這位兵部左侍郎,自路振飛上任,他就沒怎麽見過,要不是今夜聽到,他都快忘了兵部還有位左侍郎呢。
“回大人,路侍郎與鄭總兵一直在整肅鎮江水師,籌劃江防事務。”侍郎恭敬地回話道。他聽自己的老上司福建總鎮鄭芝龍說起過,這大明的高官都是穿紅袍,見了一定要客氣。
“原來如此,行了,你不是送急件嗎?趕緊去吧!”朱大典點點頭,撚著胡須說道。
施琅俯身一拜,起身時,瞧了一眼朱大典身後的親兵,眼角微微一抽,便轉身走開。
一名施琅的部下走到了其身邊,附耳道:“先鋒,沒瞧見咱要接的人啊。”
“是那個大官的親兵。別急,先送急件。”施琅低語道。
牛三注意到了遠處正在與密語的施琅幾人,不屑一笑,將手中拿捏的稻草咬在嘴裡,衝著周邊幾個手下使了個眼色,便朝著站在河邊裝模作樣的朱大典走去。
水閘閘門重新關閉,趁機休息了片刻的民壯開始陸續起身接著加固水門兩側的底部牆體與鐵閘門。
那幾個衛所兵開始呼喝起來,催促還在地上不起來的民壯趕緊乾活。
牛三走到朱大典附近,左右看了看,佯裝催促河邊的幾個民夫,實則借機走過那親兵旁邊,低聲留下一句:“尋機上船。”
親兵先是一驚,隨即便看向了靠岸的那兩艘哨船,開始四下觀察起來,準備尋找合適的時機溜到船上去。
另一頭,施琅正欲親自往潞王府呈送路振飛急件的時候,卻見河對岸忽然出現一隊甲士,個個甲胄鮮亮,儀態威武,一看便不是普通明軍。他們護衛著一個騎在馬上的英俊男子,正沿著河對岸朝著鳳山門走來。
朱大典也看見了,頓時大驚失色,不明白潞王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牛三眼睛一眯,瞧了瞧那正在往哨船裡鑽的親兵,對著身邊的心腹兄弟說道:“咱們的活兒乾完了,讓兄弟們別露相,有大人物來了。”
那心腹點點頭,便去挨個傳話。
朱常淓騎在馬上,看著一片忙碌的鳳山門,問李寶道:“最近可有路振飛的消息?”
“回監國,並無,不過奴婢聽說路大人一直居住在鳳凰山的軍營。”李寶想了想,回答道。
朱常淓剛剛往西南新軍軍營巡視完,便順道來城門轉一圈。
忽然,對岸傳來朱大典的呼聲:“臣朱大典拜見監國!”
朱常淓見朱大典在這裡,還以為他是憂心戰事,專門來巡視城防的,不免心中欣慰,便隔著河高聲道:“都平身吧,朱尚書真是用心啊。”
朱大典聽到這話,
不禁冷汗直下,還好隔著河,不然保準叫潞王看出異樣來。 此時,在朱大典身後起來的,還有施琅,一聽對面那就是潞王監國,不禁心中一喜,急忙走到岸邊,聲如洪鍾道:“啟稟監國,路侍郎有急件命末將呈送!”
朱常淓見一切如常,本要撥馬回轉,卻被施琅喊住。
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對方模樣,於是便看了一眼李寶。
“速速過河呈遞!”李寶會意,尖聲喊道。
朱常淓勒馬等待施琅繞道過橋。
卻不想只聽“撲通”一聲,就見對方直接躍入河中,泅水而來。
好水性!此處河寬十多丈,還是夜裡,竟然敢橫渡,始皇帝不禁暗暗讚歎到。
朱大典更是一楞,看著水中撲騰的施琅,心道此人不簡單啊,這一手,必將給潞王留下深刻印象。
不多時,就見渾身是水的施琅跪在了朱常淓面前,從背上解下用牛皮製作的防水信囊,將其中的蠟封信件雙手呈上。
李寶上前接過,轉呈給朱常淓。
“抬起頭來。”朱常淓騎在馬上,注視著跪倒在地的施琅,平靜地說道。
清冷的聲音透露著威壓。
簡簡單單四個字,令施琅火熱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閃爍地與眼前的這位潞王對視著。
“你叫什麽名字?”
“末將施琅,是南安伯的部下,此番聽聞清軍南下,特請命率軍來援!現在路侍郎帳下聽命。”
施琅急忙將自己介紹一番,心中暗暗激動起來。只要今天潞王能記住自己的名字,這大半夜下水也不算白忙活了。
朱常淓聽完,先是一愣,南安伯是誰啊,於是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了李寶。
李寶趕緊湊到馬前,低聲道:“監國,南安伯是鄭芝龍,原來南京朝廷封的,總鎮福建。”
朱常淓點點頭,鄭芝龍,鄭鴻逵,看來這鄭家倒是勢力還不小。
一旁的李寶稍微猶豫了一下,又低聲補充道:“鄭家在福建......勢力很大!”
朱常淓心中有了明悟,怪不得這鄭鴻逵敢待價而沽,原來是背後有龐大的家族勢力支撐啊。
再看眼前這個皮膚黝黑,臉頰紫紅的七尺漢子,朱常淓知道此人必然想有一番作為,於是便說道:“施琅,你以為,若是清軍自江上來攻,以鎮江水師的實力,是否可以將其擊退?”
施琅知道這是在考校自己,於是心下一番算計,便堅定地回答道:“鎮江水師自潰敗後,火炮丟失甚多,福船也不足五艘,不過末將自福建帶來了各式戰艦三十艘,整合一下,再請監國調撥些許千斤佛郎機炮補充,末將願立軍令狀,必不使敵水師入杭州灣一步!”
朱常淓見說起兵事,施琅眼中便充滿熱切之情,渾身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當然,若是他什麽條件都不提,直接拍著胸脯保證,朱常淓只會覺得這又是一個“五年平遼”的袁督師。
始皇帝並不需要速勝,在兵事上,最需要的就是實話實說的臣子,一旦摻雜著其他的情感想法,那豈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由檢那孩子不就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施琅,隨本王回府!”朱常淓淡淡道,隨即便調轉馬頭,準備返回。
施琅心中大喜,渾然不顧濕冷,拖著水淋淋的衣袍跟在了朱常淓的馬後。
騎在馬背上的朱常淓偏頭看到了河上前來送信的哨船正準備駛出水門。
朱大典則在河對岸大聲喊著:“擼起袖子加油乾!乾的好了有賞錢!”
哨船駛出了水門,朝著錢塘江駛去。船上,那名親兵鑽了出來,七手八腳的將身上的軍服脫了個乾淨,然後十分嫌棄的將其扔進了水裡。
船上的兩名明軍水兵一臉冷漠地注視著。
“看什麽看!劃快點!”
阮大铖翻著白眼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