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網梭哨船自中河水道出龍山閘駛入了錢塘江,江面上,一艘龐大的沙船正順流而來。
哨船飛快地靠了上去,沙船上放下了吊籃,將阮大铖吊了上去。
“這是駛去哪裡的船?”阮大铖看著幾個將他吊上來的水手,一臉茫然地問道。
幾名水手一臉冷漠地瞧了一眼阮大铖,其中一人趁其不備直接對準其後頸就是一掌,毫無防備的阮大铖瞬間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沙船緩緩的順江而駛去,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鳳凰山軍營。
路振飛正伏案籌劃江防計劃,鎮江水師潰兵基本已經收攏完畢,得兵三千余,又加上剛剛趕到的施琅所部精銳水兵八千人,戰船三十艘,可以說現在已經完全有能力確保清軍無法進入杭州灣。
但是路振飛的心思遠不止於此,來到鄭營後,他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朝廷的水師,而是鄭家的水師,全營上上下下,皆是鄭家心腹,動輒就吵嚷著返回福建。
如此水師,雖有戰力,但其對朝廷的忠誠度讓路振飛十分擔憂。
這兩日,整編舟師,鄭鴻逵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意見大著呢,要不是路振飛手持王府令牌,鄭鴻逵才不會鳥這個狗屁的左侍郎。
山風呼嘯,透進來的風將帳中的燭火吹得晃動不已。
路振飛算了算時辰,施琅應當是將信送到了。這封信中,路振飛清楚地將當前水師的情況以及自己的擔憂向朱常淓做了匯報,這兩天他一直釘在鄭鴻逵營中的原因就是怕鄭營軍心出現反覆。
此時的鄭鴻逵也沒有休息,而是在鳳凰山南的港口巡視。
他的大哥鄭芝龍讓施琅給他帶來了信,讓他一定要保存實力,大明不行了,犯不著再為其賣命,讓他找機會趕緊帶著部下返回福建。
站在山崖上,看著下方港口中舟船雲集,鄭鴻逵心中非常糾結。
“將軍,家主既然讓咱們回去,為何還要派施琅帶這麽多兵來?”跟在鄭鴻逵身後的副將疑惑道,他也是鄭家子弟,知道來信的事情。
“呵呵,施琅那家夥,心有大志,區區福建鄭家,滿足不了他!”鄭鴻逵笑道。
早年他在福建的時候,與施琅喝過酒,打過紅毛人,乾過大海盜劉香,那時候施琅常常酒醉吹牛,說什麽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怎可鬱鬱久居人下!
盡管這話聽起來有些大逆不道,不過鄭鴻逵拿施琅當兄弟,就當是他放了個屁,沒往心裡去,但架不住次數多了,總歸會傳到大哥鄭芝龍的耳朵裡。
施琅的酒後狂言讓鄭芝龍很不爽,心中對施琅漸生厭惡,施琅也不是個傻子,慢慢感受到了冷落,於是,趁著這次鄭芝龍派人北上接應鄭鴻逵南歸,就主動請纓。
鄭芝龍也猜到了施琅這是準備另謀出路了,於是便念及他為鄭家立下的汗馬功勞,決定好聚好散,命其率本部人馬北上接應。
“怪不得施琅這廝天天跟在那姓路的屁股後面,像個老黃狗似的。”副將恍然大悟,不禁有些鄙視施琅,這不純純地白眼狼嗎。
“哎?!人各有志嘛。”鄭鴻逵搖頭笑道。施琅他還是了解的,單純就是想要施展胸中抱負罷了,誰能給他舞台,他就會為誰效力。你說他貪圖榮華富貴倒也未必,這幾年鄭家給他的金銀美女那可是十分豐厚的。
副將撇撇嘴,有些不認同鄭鴻逵所說。
“那咱們何時返回?”副將關心道。這也是鄭營中許多將士最關心的問題。
鄭鴻逵一時沉默。身後的副將見狀有些愕然,愣愣地看著這位鄭家的二當家。
松濤與水浪齊鳴,冰輪照玉帶一色。
披風被長風吹起,鄭鴻逵仰天一歎,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營中折返。
......
潞王府,施琅身上已經換上了新的衣裳,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半邊屁股都是懸空的。
朱常淓坐在正位,手中拿著路振飛的密信,正仔細的看著。
“施琅啊,你是願意在鎮南將軍麾下作戰呢還是願意獨自領軍?”朱常淓見將施琅晾的差不多了,便一邊看信一邊緩緩問道。施琅身上的銳氣實在是太旺盛了,始皇帝只是一眼,便將其那份建功心切看的明明白白。
這種急切是把雙刃劍,用不好,就會傷了自己。所以始皇帝決定好好打磨一下施琅。
施琅聞言一驚,趕緊跪倒在地,磕頭答道:“末將願意獨自領軍!”
此話一出,就連站在朱常淓身邊的李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一臉無語,心想這人也太實誠了,你就不能委婉一點。
朱常淓也是被逗得一聲輕笑,隨即又問道:“你可領多少兵?”
施琅猛地抬頭,然後一臉沉思的想了一陣,認真地回答道:“若是步軍,可領三千,若是水軍,多多益善!”
“謔!你莫不是韓信在世?”朱常淓聞言笑著打趣道,心想這施琅還真是個耿直人,一點也不謙虛。不過這份耿直,朕,很喜歡。
“監國謬讚,末將惶恐,末將大大小小的水戰也打了不少,還是有些心得的。”施琅一臉驕傲地回答道。韓信那可是兵仙,咱在陸地上那不夠看,但是到了水裡,那可就不好說了。
“好!自現在起,改你部為錢塘水師,特任你為浙江都司都指揮同知,任錢塘副總兵,提督本部水師巡守杭州灣。”朱常淓拍案起身,面色肅穆地衝著施琅說道。
“末將領命!”施琅叩首激動道。雖然只是個副總兵,但這可是朝廷任命,自己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官員了。
“施琅,你就不好奇為什麽隻給你個副總兵的差遣嗎?”
“回監國話,末將不好奇,有仗打就行。”
朱常淓聞言,不禁大笑,指著跪在地上的施琅搖頭道:“真是個愣慫!”
其實施琅還是有點好奇的,但是他知道,誰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只要自己有了實打實的戰績,副總兵早晚把“副”字去了。至於誰是總兵,無所謂,只要不礙著自己打仗就行。
畢竟自己那幫老部下誰會不聽自己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