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上,波瀾壯闊,遠處的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正在緩緩朝著杭州灣駛去。
旗艦之上,施琅披著暗紅色的披風,站在船頭甲板上,遠眺兩岸。
“先鋒,咱們要守杭州灣,可不易啊。”一名跟隨施琅已久的營將有些憂慮地說道。
“若是簡單,要咱們做什麽?監國可看著咱們呢。你以為為何隻給我了個副總兵,有沒有總兵,就看咱們表現如何了。”施琅拿著千裡鏡一邊觀察著兩岸情況,一邊說道。
“那要是韃子的水師不來呢?”營將問道。
施琅卻是噗嗤一笑,收起了千裡鏡,轉身朝著那年輕營將的腦殼輕輕敲了兩下,說道:“不來?不來老子就打回鎮江去!”
夜裡,施琅從潞王府回到鳳凰山南的港口,給路振飛送去了潞王的手諭之後,便連夜拔營起航,他準備移駐杭州灣北側,位於嘉興府的海寧衛,如果清軍水師不來,那他就主動出擊,沿海北進,一路殺到崇明,然後自長江入海口逆流而上,襲擾鎮江,威脅南京。
這樣一來,不但可以使南下攻杭的清軍分心,正好還可以完成路振飛交給他的任務,那就是支援江陰!如果江陰難保,則盡最大可能攜江陰義軍以及熊汝霖部撤離。
“咱這三十艘船是不是少了點,沒法遮蔽杭州灣啊,就算北上,也顯得單薄了。”年輕的副將心裡盤算著,現在這艘旗艦是一艘福船,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海滄船,鷹船,火龍船等等。不論是數量上還是噸位上,都顯得有些不足。
“到了海寧衛先看看吧,對了,叫弟兄們以後都正經點,咱們現在是大明水師了,要有官軍的樣子。”施琅繃著臉嚴肅道。
雖然給了官職,但是潞王可是一分錢沒給他啊,想要擴充水師,只能自己想辦法。
......
一大早,鄭鴻逵就盯著黑眼圈來到了路振飛的帳中。
“路侍郎,找我何事?”鄭鴻逵打著哈欠,含糊不清地問道。昨夜他一宿沒睡著,天微微亮時才剛剛迷糊一陣,就被路振飛派來的人喊醒。
“鄭總兵,昨夜監國發來了手諭,以原長江水師殘部及鎮江潰兵為基礎,新建靖海水師,依舊由您掛鎮南將軍印,充總兵官,提調靖海水師。”路振飛手中揮動著朱常淓的親筆手諭,桌上擺著潞王令牌,對著鄭鴻逵說道。
鄭鴻逵原本昏漲的腦袋瞬間就清醒過來,接過那封手諭看了起來。
手諭中,還令路振飛總督海防江防,開府辦事。並自王府內庫撥銀一百萬兩,令兩廣、福建等處船廠全力開工,新建戰船,招募士卒,壯大水師。
看著這份手諭,鄭鴻逵驚呆了,一百萬兩的撥款,這潞王監國到底是多有錢......哦不,是多麽重視水師啊。他有些想不明白,自永樂年間朝廷遣三寶太監七下西洋之後,水師就漸漸沒落了,海防之事更是一片糜爛,無人問津,直到嘉靖年間,東南沿海屢遭倭寇海盜肆虐,水師因此才有了些起色,但後來便有舟船入港,刀槍入庫了。
許多戰船因為沒有銀子而無力保養,以致於港中枯爛,不堪使用。
水師官兵更是武備松弛,缺員嚴重。
他鄭鴻逵手下的舟船有時候還得靠鄭家的銀錢救濟才堪堪維持。
“這......這當真?”鄭鴻逵有些難以置信地瞪著雙眼呆呆問道。
路振飛走上前,撫須笑道:“自然是真的,
很驚訝?本官也同樣詫異了一宿,想通之後,不禁驚歎於監國的遠見卓識。” “不瞞大人,咱老鄭帶兵這麽些年,頭一回見朝廷對水師這麽闊氣。”鄭鴻逵不禁感慨道。
“不,是監國。內閣與兵部可沒有給本督與總兵一分一厘啊。”路振飛收起笑容,語重心長地對著鄭鴻逵說道。
“呵呵呵,監國這麽大氣,咱老鄭粗人,也不能小氣,咱自個兒捐一千兩,以表忠心!”鄭鴻逵笑道。
“本督一定上表朝廷,嘉獎總兵的一片赤子之心。”路振飛朝著杭州城拱手道。
兩人正說話間,帳外傳來了士卒稟報的聲音。
“報!營外駛來了一隊兵馬,說是押送餉銀的。”
路振飛與鄭鴻逵對視一眼,便急忙往營門親自迎接。
營門外,李寶帶著王府侍衛押送著十幾輛滿載的大車,正等待著。
不一會兒,路振飛與鄭鴻逵便一前一後匆匆跑了出來。
“哎喲,李公公您久等了,真是抱歉!”鄭鴻逵急忙喜笑顏開的行禮道。
“無妨,鄭總兵快快差人交接吧,想必您應該知道這上面是用來做什麽的銀子,監國交待了,一分一毫都要用到實處。”李寶面無表情地傳著話。
鄭鴻逵沒想到潞王給銀子這麽麻利,按照以往的慣例,那不拖上個十天半個月都說不過去。
於是,他便扭頭看向了路振飛。
“本督就將海防總督府開設在這鳳凰山,即日起,開府辦事,鄭總兵,著人接收!”
“末將遵命!”
李寶看著眼前兩位文武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不禁心想,這鄭鴻逵似乎是轉了性了,看來他應當是想明白了,自己這塊肉,到底賣給誰。
交接完一切手續,李寶便匆匆告辭,王府差事繁忙,少不了他這個跑腿的。
路振飛和鄭鴻逵則是又驚又喜,從沒見過這樣的辦事效率,一百萬兩銀子,潞王說給就給。
有了錢,兩人便一頭鑽進軍帳中,商議起了擴軍造船之事。
......
艮山門外, 一騎染血的夜不收正策馬朝著城門奪路而來。
城上,是方營的守軍,認出了自家的夜不收,急忙準備放下吊籃。
可見那夜不收在馬上張弓搭箭,朝著城頭一箭射來。隨即便從馬上跌落了下去。
眾人一看,那夜不收的背上,插著三支利箭,顯然人已經活不成了。
悲痛之余,值守的把總急忙將那支射上城頭的箭取了下來,發現上面綁著一片看上去像是從衣襟上割下來的碎布,上面沾染的血液已經凝固。
把總將碎步展開,仔細的辨認著上面的字跡。
很快,他就看不淡定了,急忙拿著破布飛速朝著城下奔去,一邊下城一邊大喊部下全數登城,準備禦敵!
片刻後,朱常淓得到了消息,方營夜不收拚死送回了軍情,他們探到清軍已經攻破了德清,湖州知府任大訓被清軍梟首示眾,德清闔城被屠,老幼無存。武康的八旗主力已經朝著杭州開進,明日便可抵達距離杭州不足五十裡塘棲。
一時間,整個杭州城開始喧囂起來,四處都是慌張歸家的百姓,緊張的氣氛在整個府城蔓延開來。
東河邊的食肆酒樓,青樓樂坊,紛紛閉門。
中河上的扁舟烏篷,貨郎商販,統統哄散。
包子鋪門前的大柳樹邊,掌櫃遞給了蜷縮在樹邊的年輕乞丐一個包子,便急匆匆閉店。
不遠處的王記鐵匠鋪裡,小太監打著瞌睡,老鐵匠鍛著寶劍。
幾個巡街的差役走過,催促著街上的平民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