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潤青幾口就把一碗餛飩吃完,掏出一塊真絲手帕擦了擦嘴才開始回答問題。
“能不能請處座先告訴我,憑什麽覺得我有問題?”
戴春峰靠在椅背上,審視著他。
“在咱們處裡,你是以狠出名的,別看你剛來才幾天,我已經聽到下面有人叫你檀魔王了。”
“可是剛才我看張凌天和江與平都沒有受刑的跡象,這似乎有些不像你的審訊風格。”
“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麽偏偏對有紅黨嫌疑的張凌天和江與平網開一面?”
頓了一頓這後,戴春峰才繼續道。
“而且你不但不對他們動刑,還把你的功夫茶具拿出來,憑這滿室的茶香我就知道你拿我送給你的極品大紅袍款待他們了。”
“試問,在咱們處裡,哪個犯人享受過如此高規格的待遇?”
檀潤青不急著回答,他把剛才因為要騰地方睡覺而放到地上的茶具又搬回到桌上。
然後笑吟吟道,“原來處座是因為我把你送的好茶拿出來跟張凌天和江與平分享才懷疑我的呀。”
“飯後一杯茶,提神助消化。”
“來來來,我也請處座嘗嘗我泡的功夫茶。”
一邊說一邊又燒了一殼水,泡好茶,先端一杯放在戴春峰面前,然後自己也端起一杯美美地喝了一口。
澄澈的茶水順著喉嚨下去,慢慢沁入五髒六腑,那種愜意的感覺真是沒法用言語形容。
檀潤青將杯中的茶水喝盡,放下茶杯,這才不慌不忙道。
“沒錯,我確實沒有對張凌天和江與平用刑,還請他們跟我一起喝功夫茶。”
“之所以沒有對張凌天動刑,是因為張科長非常配合,說的都是真話,沒有必要用刑。”
戴春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你怎麽知道張凌天說的就是真話?”
“因為在搜查江與平的宿舍和辦公室的時候我就已經斷定姓江的是日本特務。”
“如果我斷定的沒錯,他口中的同黨張凌天就不可能是紅黨。”
戴春峰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突然變得異常犀利。
“既然你事先已經知道江與平是日本特務,你為什麽還不對他用刑?”
檀潤青抿嘴一笑,“張科長已經對他動過刑了,江與平冒似供認,但是我知道他並沒有說實話。”
“我們當前最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讓他肉體上承受痛苦,而是要讓他說真話,為我們提供更多信息。”
“在我看來,讓那些硬骨頭開口說真話最好的手段不是用刑而是攻心,只有想辦法讓他們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才會主動坦白。”
“正因為我一開始就認定江與平是日本人,而且心態極為傲慢,所以我用了極盡所能貶低日本的方式來激怒他。”
“小鬼子一向自視甚高,在臨死前聽到有人把日本貶得一文不值肯定受不了。”
戴春峰點點頭,感覺這話有些道理。
不過他心頭還有一個更大的迷團,“你說江與平是日本人的根據又是什麽?”
這是前題,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之後所做的就可能是無用功。
檀潤青又給他斟了一杯茶才道,“首先是根據柳如絲去榮昌祥洋服店給江與平做的那套西服。”
“那套西服需要三百多塊錢呢,紅黨窮得叮當響,哪來的那麽多錢啊?”
“即使有錢,他們也舍不得花幾百塊錢去做一套西服。
” “第二個依據是,我在柳如絲和江與平屋裡搜出疑似他們的定情之物,一顆男士衣服的扣子和一隻裝有指甲的護身符,全都是日本特色的。”
“第三,我用柳如絲旗袍上的密碼本破譯了電訊科接收但沒法破譯的電報,有幾份就是日本人給柳如絲發的,有一份內容有參謀本部的字樣,只有日本人才有所謂的參謀本部。”
“從這三點我完全可以斷定,柳如絲和江與平不是紅黨,而是日本特務。”
說到這,檀潤青從旁邊一個布包裡拿出一台袖珍錄音機。
當聽到戴春峰讓自己一個人秘密審訊江與平的時候,他就決定把從德國帶回來的那台錄音機帶上,以免到時候說不清楚。
“處座,我對整個審訊過程進行了錄音,你聽了之後如果還覺得我有問題,本人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戴春峰先是一愣,隨即笑問,“你為什麽要錄音?”
檀潤青將身子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其中一個用途是審訊之後可以重新回放,獲取審訊的時候有可能遺漏的一些細節。”
“另一個用途就是用於自證清白,畢竟是我一個人在審訊,萬一出點什麽紕漏,我即使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啊。”
這小子果然是個膽大心細的主兒,是塊乾情報的料。
“我會認真聽的。”
心中的疑團基本得到解答, 戴春峰笑著點點頭。
“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找你。”
然後叫衛兵進來,把槍還給他。
檀潤青確實累了,起身帶上自己的東西回宿舍睡覺。
正睡得香,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檀潤青起來開門,發現是王蒲成。
“檀組長,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處座找你。”
檀潤青立即換了身衣服,簡單洗漱一下就趕到戴春峰辦公室。
戴春峰早就等在裡面了,看到檀潤青立即起身。
“小檀啊,你的上尉軍銜已經批下來了。”
“來來來,我幫你換上。”
戴春峰一邊說一邊起身幫檀潤青把肩上的中尉肩章拿下來,換上上尉肩章。
然後拍拍他的肩,眼裡全是笑意,“你是我最看好的一個,只要能乾出成績,我一定不會虧待的。”
檀潤青立即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是,謝謝處座栽培。”
戴春峰這才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小檀啊,沒想到你還會講日語。”
檀潤青就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在德國留學的時候有個日本同學,向他學的。”
戴春峰點點頭,隨即輕歎了口氣。
“本來想能不能讓你冒充江與平去跟那個松花蛋接頭,把他一網打盡。”
“可是聽侍二組的江籬說,你的日語是京都口音,而江與平卻是福島口音,江籬說母語是日語的人會聽得出來,騙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