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羅文想到姨母米蘭的時候，在老婦人的起居室，她們也正在談論他。

　　老婦人還是那副病懨懨的的樣子，躺在柔軟的床上。

　　她們在吃早食。

　　米蘭問道:“為什麽要把羅文送到血跡山上去?和強盜共居，會有損他的名譽。”

　　米蘭知道老婦人的本事，她興許是看到了什麽。

　　不過，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據老婦人自己所說，她年老力衰，已無法把控權的力量，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流逝，很後悔年輕時候沒有善用它們。

　　她也說過，夢中的將來像一條長河，只能望見一些遙遠的模糊的畫面，更多時候都是她的猜疑。

　　更糟糕的是，哪怕是夢到同一件事，在同一時刻，它們的畫面都不一樣，它們似乎有很多種走向。一個強盜也許下一刻就會對生活感到厭倦，從而歸隱田園荒野。

　　這就是將來那糟糕的不確定性，只要一不留神，確定的結果就變幻了。

　　所以在米蘭眼中，老婦人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婦人，她不是全知的，也會做錯，從來都需要照顧。

　　只是更多時候她表現的很安靜，微笑著不說話，人們就以為她知道了全部，從而尊敬她，認為她無所不能。

　　老婦人聽到了米蘭的問話，她回答道:“羅文是特殊的，他心裡有仇恨，想要復仇。

　　“可我更希望他留下來，目人在同一代還未曾出現兩個掌權者。如果他能留下來，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米蘭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是掌權者?”

　　米蘭還不知道這件事。

　　“他是，而且很出色。”

　　米蘭突然歎了一聲:“有昆特出色嗎?”

　　“沒有。”

　　“所以您想要他輔佐昆特，您已經決定昆特首領的地位了嗎?”

　　“是的，我已經選定他了。”老婦人笑道。

　　米蘭卻搖了搖頭道:“我不認為您的選擇是對的，昆特不適合做首領，他大大咧咧，沒有心眼，目人由他帶領只會更差。

　　“我說些難聽的話，昆特的風評並不好，族人對他沒有歸屬感。”

　　“而且……”米蘭猶豫了一會，才繼續說道:“他是個強盜，我雖然感激他這些年為族裡做下的貢獻，但是現在族裡已經不需要他了。

　　“目人也不再是以前了，我們生活的更好，是時候走出外界了。

　　“他也就不再是維持目人美好生活的義人，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強盜！

　　“不管族裡的小家夥怎麽想，外界的人只會這樣想。

　　“目人想要走出外界，他就是最大的攔路石，族裡的商旅在外界沒有好印象，都是因為他。”

　　她又頓了頓，才含糊不清地說道:“而且，族裡很多年輕人也在恨他，他們出去後被嘲笑是強盜的親人，得不到尊重。”

　　老婦人明顯做出了猶豫的姿態。

　　“我倒是沒有考慮到，你的呼聲也不低，在族中又有威信，也許由你來做首領才是更好的選擇。

　　“但是……

　　“昆特的功績毋庸置疑，目人早些年什麽樣子你也知道，現在我們連路都修了出來，才能想著走出去這種美事。很多老人都記得他的貢獻，忘不了他滿載的車隊和狼狽的樣子。

　　“我要好好考慮考慮，這件事太大了……”

　　“也許可以讓羅文做首領。”米蘭突然說道。

　　老婦人先是一愣，然後點點了頭:“也不是不行。

”　　……

　　雪跡山。

　　每當羅文提起血跡山時，昆特就會停下來糾正他，告訴他是雪跡山。有過一兩次，羅文也就改了口。

　　上山已經過了半月，昆特沒有藏私，羅文和他學到了不少東西。

　　昆特提出了兩個觀點。

　　“我查閱古籍，發現每一個人的權都有獨一無二的表現，掌權者能做的只是掌握它。就像是一個獨屬於某個人的寶庫，掌權者有了鑰匙，能在寶庫中取走財富，但是，他每一次都只能取走一點兒。寶庫有大小之分，根據記載，掌權時瞧見橘紅色的光芒，這類型的權生來的表現就要不凡一些，見到藍色的光芒，這類型的權表現就差上不少。前人就以此區別強權和弱權。”

　　“我還未聽說過權的力量有著極限，所以我大膽推斷，無論強權還是弱權，最後比拚的，是人！”

　　“因為人達不到權的極限，哪怕是弱權的極限。這樣看來，掌握強權的人對比掌握弱權的人，不過是起點更高一些。他們也許有著更高的上限，他們的權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寶庫，但他們掌握不了裡面全部的財富。”

　　這是昆特的第一個觀點:強權與弱權沒有本質上的分別。強權的力量雖然無比深邃，但人做不到將其全部挖掘，那麽強權的優點無形中就被抹滅了。

　　他的第二個觀點是:智慧物種永遠無法觸碰到權的極限，卻可以接近自身的極限。

　　他舉了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一個少年和一個壯漢死鬥，少年掌握強權，壯漢掌握弱權，誰生?誰死?

　　他認為，是壯漢活下來。

　　壯漢對比少年，優勢的點是他的年齡。而智慧物種隨著年齡增長，其實就是自身的成長過程，他們在成長中先天的能力已趨於完全掌握，還後天學習開發了更多的能力。這些先天和後天匯總的能力有助於在權的寶庫中獲取更多的財富，從而拔高權的上限。

　　他說的很對，卻不完全對。

　　因為伊萊是羅文的父親。他見過那個男人真正強硬的姿態。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強權和弱權的分別極大，人可以超越自身的極限，也能超越權的極限。

　　因為在伊萊全力驅使他的力量時，羅文聽到了【黃金騎士】不堪重負的破裂聲。

　　就像是一個五米高的巨人拿了一柄兩寸長的匕首。

　　所以權的寶庫，當然是越大越好！

　　只不過昆特說沒有這方面的記載，羅文也就當沒這一回事了。

　　不過他想到了一件事。

　　一個長期奔跑的人，其眼中的世界要比尋常人慢上許多。

　　而昆特的【動靜】讓他的速度比尋常人更快，這是否意味著他眼中的世界比尋常人要慢的多?

　　如果有一天，他眼中的世界趨於靜止，那……又會發生什麽?

　　到那個時候，他會以怎樣的形式存在於人們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