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林中。
白色的花散發昏暗的冷光,人面的古樹終於停下它喋喋不休的念叨。
一隻瘦狼由遠及近緩緩走來,口吐人言:“一個先天缺陷的鱗人就把你們嚇住了,遺忘不在,你們倒像是一盤散沙。”
古樹下,青灰色澤的金屬熊老神在在,安然休憩。
而他背後,古樹上的人臉露出羞愧之色:“老狼,我不是害怕……”
說到這裡,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這段日子他經常會想起那個鱗人——高瘦的個頭,手中握一把短刀。
沒有古老的歲月,擁有古老歲月的他卻敵不過。
古樹是死亡君主的麾下,那位偉大君王參透生命後最終的傑作。他是古權,也稱新神。
當盜竊的女人驅使“生命”也就是造主手杖的力量,通過手杖,他理所當然也看見了那個鱗人,他衝殺而來,連造主的力量加諸於他都要被抹消。
古樹難忘他的名字,他叫伊萊,一個短壽的鱗人。
他的意志徑直和被尤朵拉引發的“生命”中的力量進行碰撞,甚至順著造主在“生命”中留下的痕跡往迷霧山脈溯源。他的目的是摧毀“生命”,卻差點被他驚擾造主。
如果不是最後關頭遺忘出現,自己和遺忘兩位古權聯手,戰場險些被伊萊拖入屬於靈魂和念想的扭曲林地了。
關鍵他們五個,不僅沒有人能在意志層面勝過伊萊,更沒人敢聲勢浩大出現在扭曲林地。
可不進入扭曲林地,除了類似造主的極少數人,能以虛幻意志干涉真界的種族也就只有扭曲林地的扭曲之靈了,它們本身就是誕生在智慧物種逸散念想裡的種族。
解釋不了,古樹也就不得不出手。
畢竟,如果沉睡的造主受到驚擾被迫醒來,那麽十幾萬年的努力又要從頭開始了。
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大錯鑄成。
想到這裡,古樹念頭一轉。
問題還是在那個女人,這場紛爭的開端,春神湖出來的蠢貨。
他突然起了殺意,在一狼一熊注視下改盡羞愧之色:“好吧,我的確害怕了。
“但這場爭鬥本身就是無謂的爭鬥。
“如果不是古在看,尤朵拉她休想活下來!”
樹下,青灰色澤的金屬熊永恆懶洋洋的。
“枯萎,算了。”他又看向瘦狼:“你也少說兩句。不止枯萎怕,遺忘也怕,我也怕。”
“還有我。”
一個沙啞的女聲響起,無數熒光匯聚,凝成一具女性身影,她一出現就張開白色的羽翼護住赤裸的軀體。
齊順的白發散落,身旁漂浮一盞提燈。
她看向老狼:“我也怕了。
“我們畢竟不是你,的確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腐化成為死靈,早晚要死,又何必招惹他?”
“余暉……”瘦狼念誦女人的名字,隨即不再出言。
它匍匐下來,成了一個看客。
眾人平靜下來,都看向樹下的熊。他們之中,只有永恆才能溝通遺忘,而遺忘常伴造主左右,在造主沉睡以後,遺忘的意志就是造主的意志。
永恆在此時表現出懶洋洋的模樣,就像是一頭真正的熊。他明明只是一堆鐵皮罷了。
但是他的確有生鐵一樣的耐心。他在等,故意不說話等所有人都真正冷靜下來。
小團體的矛盾不是第一次了,他們都是古權,造主沉睡,再沒人能壓製他們。一旁的枯萎看起來正常,
卻喜歡在背後議論。瘦狼在五人中最強,卻也最高傲。唯一的女性余暉明明有著理智,卻糾結於自己是造物還是自然孕育,為自己取了一個通俗的名字——莎琳。 永恆有些懷念遺忘了。在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哪有現在這麽多事。
三人都安靜下來,不再急躁。永恆才慢悠悠道:“都好了是吧,問吧。”
按照慣例,是人面古樹枯萎先開口。“手杖怎麽辦?真的讓那個鱗人去?我覺得他不行。”
“但他本來可以。”樹下的熊回道。“這事還要怪他老爹,把遺忘降臨的媒介抹消了。”
“那還讓他去?”
“不是讓他去,是試著讓站在他背後的人去。”
“那個鱗人,伊萊?沒看到他,他是不是已經死在龍君手裡了?”人面古樹這樣問道。
樹下的熊稍微精神了一點:“不一定,今天來的人也不是龍君。”
他看向瘦狼:“老狼,你當時走近了觀察,你怎麽看?”
瘦狼掃了他一眼:“既不是龍君,也不是他父親,就是那個毛頭小子自己。我確定他體內只有一個意志。”
“那可就不好說了。”永恆道。“看來今天的做法是對的。他老爹未必死了,他要是來找我們,我們就暴露在古的眼皮子底下了。”
“但是……”古樹顯得有些猶豫。“他老爹也未必可靠,他已經是死靈了,早晚會徹底腐化、消亡。到時候最先殺的就是生前保護的兒子。
“指望他不現實。”
永恆終於不再懶洋洋了,他的熊腦袋轉動著:“其實也沒有指望他,只是想告訴他,他兒子來了,我們也讓他平平安安地走了。我們承認他的力量,想要和他交流,僅此而已。
“另外,遺忘入了造主的夢,得到了啟示。”
聽到啟示二字,一狼一樹一人具是精神一振。
瘦狼盯著金屬雕刻的熊,更是表現出肉眼可見的敬意。“遺忘看到了什麽?造主有沒有吩咐?”
“沒有, 造主的意志沉沒的太深了,遺忘在夢中已經完全找不到他。但他用造主的夢查了伊萊,那個鱗人未必是死靈。在迷霧山洞,他最後其實沒死,他妻子的權已經無法殺死他,他是自殺。”
造主沒有吩咐,瘦狼顯然不感興趣。
唯一一個女性余暉卻來了興致:“遺忘的意思是……”
“遺忘也不確定。”永恆回道。“隻做推測,伊萊很有可能是主動拋棄肉體,想要借此擺脫龍君設下的鱗人一族的局限。
“但是他又沒有接觸過好的方法,也沒有人幫他,所以他才任由他妻子的權帶領他走向死亡。”
“這本來也沒什麽,偏偏他已確定沒死。可活下來的究竟是一個死靈還是民間通俗說的靈魂,沒人知道。”
“所以‘生命’怎麽辦?不能指望他,怎麽找回來?”古樹枯萎顯然更為關心這個問題。
永恆則回答他:“遺忘已經將瘟疫散播了,等死的人足夠多,就能操控一隻亡靈大軍搶回來。”
唯一的女性余暉聞言皺起了眉頭:“用亡靈海去堆一個活了六千多年的女妖,要死多少人?南國還不夠你們揮霍的。”
永恆顯然也有些頭痛:“沒法了,那女人很小心。她隻用手杖一點點竊取造主的力量,明知意志尋找源頭能得到更多,她就是不敢來。
“上一回的伊萊就是這樣被她坑了。被她引誘想要摧毀手杖,意志找到迷霧山脈,我們才有機會出手也不得不出手。”
說道這裡,永恆越想越鬱悶。
尤朵拉沒有多大厲害,就是怪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