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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84章 心狠手辣李義府
  兩名左屯衛翊府的輔兵,敲著鑼在街道各處喊了一嗓子。

  在州衙審理其官吏,任由百姓圍觀,但不得胡亂衝闖翊衛設的警戒線。

  於是,壁州衙門大開,諾水縣的閑人基本都進來看熱鬧了。

  有仇怨的,看了出一口惡氣;

  沒仇怨的,看個熱鬧,充當以後的談資。

  看別人倒霉,很多人還會樂一下;

  看官吏倒霉,那不得堪比過元日?

  衙院雖大,兩三百號人擠進來看熱鬧還是顯得擁擠的。

  公堂之上,公案後坐著躊躇滿志的李義府,范錚坐次席陪審。

  翊衛隻負責維持秩序,公堂上,總得有人充當問事動板子吧?

  這時候,翊衛中數量不多的輔兵就派上用場了。

  大唐的輔兵,略遜於正兵,一般從事輜重等後勤事務,仗打急了就把輔兵拉上去,立了功的輔兵就有資格轉為正兵。

  有沒有預備隊的既視感?

  李義府的手法,讓人歎為觀止。

  第一個拉上來的是門子,上來先笞二十,然後再慢慢詢問。

  別說這不講道理,在官場上,這叫“殺威棒”,用來打破疑犯心理防線的。

  雖然有點粗暴,但好使,許多小民根本沒熬到打完殺威棒就招了。

  真要打殺,一水火棍就夠打斷脊梁骨了。

  從來就撈不到什麽好處的門子,當然不會為誰背負責任,誰誰那天出現過,講得一清二楚,華鳴記錄之後,門子忙不迭地摁手印。

  他個先人板板!

  當個門子,都要吃官司。

  社會太複雜,衙門路也滑。

  什麽白直、典獄、司法史、司戶史,其實李義府就是借機打一頓,消一消民憤,畢竟以他們的職司,跟這件事挨不上邊。

  你要說他們全部都有罪過,當然是不可能的,但兩個裡頭怎麽也有一個,鍋背得嚴嚴實實的。

  就說司戶史吧,你要辦一個過所,他看了一遍,說不對,然後你又得跑回去找裡正。

  不折騰個三五趟,他不會告訴你,就是錯了那麽一個字。

  等你拿到過所,本來該去吃喜酒的,直接吃娃兒的滿月酒吧,一次到位了。

  當然,如果小百姓懂人事,那就是一遍過。

  你當老百姓不懂裡面的道道?

  不,是肉疼好不容易攢下的那幾文錢!

  三個參軍、一個錄事參軍,全部挨了二十杖,看得圍觀的百姓眉飛色舞,一聲聲“彩”直衝雲霄,把衙院中、楓楊樹上做窩的老鴰都嚇得飛走了。

  四名監察史記錄完口供,讓四人簽名畫押,正欲押回州獄,一直不吭聲的范錚突然開口。

  “司倉參軍司寇崖,再重審一遍。”

  李義府驚訝地看了范錚一眼。

  好家夥,鐵樹開花了,范錚首次插手了!

  因為輕易不開口,范錚的建議更讓李義府重視了。

  司倉參軍,管公廨、度量、倉庫、庖廚……

  庖廚!

  李義府這才明白,自己疏漏了什麽。

  也就是說,即便當日的狗肉宴是白直從集市買來的,司寇崖也必然事先知情。

  與余春仁是外來戶不同,司寇崖可是地地道道的壁州人,對山獠的忌諱一清二楚,不可能不知道狗肉宴意味著什麽。

  “冤枉啊!那一天正好下官阿耶做壽,下官跟錄事參軍請過假的,卷宗裡都有!要說貪點糧食,下官認罪,

可狗肉真與下官無關!”  司寇崖涕泗橫流。

  下州司倉參軍,從八品下,可不是下官麽?

  要定大罪,也不能一味地打,好歹還是得尋一點證據。

  從錄事參軍公房裡找出卷宗,調閱當日的記錄,范錚蹙眉。

  司寇崖當天確實回泥溪為父做壽,不僅是今年,往前兩年也是同一天的記錄。

  所以,這紀錄的可信度瞬間就提高了啊!

  范錚閉目,想了許久:“當天擺宴席的人是哪些?站出來!”

  十六名白直整齊劃一地站了出來。

  白直這個詞,換一個字就好理解了,白值,就是沒有薪水的義務工。

  在衙門吏員之外,額外征用白直,免其稅賦,隔三差五白直還能撈那麽一點好處。

  當然,會是誰承擔這額外的開支,結果不言而喻。

  “伱們就沒想過,用狗肉招呼山獠,不妥麽?”

  李義府眯著眼睛,拍了一下驚堂木,厲聲喝問。

  一名中年白直叉手:“回監察禦史,小人等是什麽身份,有開口的余地麽?不管當時安排狗肉宴,是不是在存心汙辱山獠,我們人微言輕,開口只能被奪差事。”

  刺史余春仁在公堂一側,著烏紗帽、緋色官服、烏皮履,坐在離地不過一尺的小矮凳上,面色脹得通紅,眼珠子幾乎要噴火了。

  也許,他真是第一次知道,狗肉對山獠是汙辱?

  范錚嚴肅地發問:“既然如此,是誰令你們置辦狗肉宴的?”

  白直長歎一聲:“是錄事傅晟聲。”

  下州錄事從九品下,上承錄事參軍,下領錄事史,官不大,卻不容忽視。

  李義府急切地拍著驚堂木:“傅晟聲何在?”

  余春仁的眼睛黯淡無光:“死了!一個月前,傅晟聲奉命去廣納縣辦差,途中遇到山獠作亂,被拖入河中溺亡了。”

  李義府不禁起身,眼裡帶著狠厲之意,面上如沐春風,撫掌而歎:“果然行事縝密,本官自愧不如。好一個死無對證!你們壁州衙門上下,就休怪本官心狠手辣了!”

  這就是范錚為什麽要讓出主審位置的原因了。

  雖然范錚也不是純良的善男信女,但這種事,還是交給李義府比較合適,免得壞了自己的名聲。

  刺史、別駕、治中、錄事參軍、三個參軍,李義府都讓輔兵給他們戴上了木枷。

  “刑不上大夫!”余春仁臉紅脖子粗地咆哮。

  其他朝代不知道,本朝正兒八經的大夫,是從五品下朝散大夫起。

  五品以上有特權,可以封母或封妻為外命婦,也就是後世小說裡的誥命夫人;

  五品以上,官方承認的媵(妻的近親或陪嫁的妾)三人,給予從八品待遇。

  李義府笑得如夜梟:“本官知道這句話在《貞觀律》中隻提了一下,符合八議的,必須先奏請朝廷。敢問刺史,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你佔了哪一條?”

  余春仁的勇氣瞬間煙消雲散。

  其他的他夠不著,勉強能看一看的議貴,是指職事官三品以上、散官二品以上及爵一品,偏偏壁州還不是上州!

  稍稍特殊一點的是議賓,指的是前面兩個王朝的直系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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