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廟?居然有人會改立神廟內的神像,還望莊大人詳細講講。”
沈命又聽到一個自己熟悉的詞,自己所締結聯系的第二位詭神。
莊方魁見沈命感興趣,於是便繼續說道:“平柯縣在二十年前出了位才子,在殿試之中入列二甲,進通溟當了大官。”
“那時的文昌帝君在平柯香火可旺著呢,城裡鎮裡搭的官廟人滿為患,城鎮外面搭的私廟香火也少不了,這座顯得有些粗糙的文昌廟便是在那時被人搭起來的私廟。”
“可惜自二十年前那位名叫喬瀚秋的才子後,整個平柯就好像喪失了文氣一樣,再也沒有人能夠金榜題名,人們怎麽拜,怎麽求都沒用,城內的文昌廟香火都衰了,更別提這個城外臨時搭起來的私廟了。”
“直至七年前,南邊迎潮道來了個有名的富商,要到平柯這邊收藥材,出手闊綽,幾乎是正常價格的三倍,一下子就成為了縣太爺的座上賓。”
“大家都知道,迎潮道的商人隻拜兩位上神,在他們眼中,那兩位可能比自己的爹和南幽的皇帝還重要。”
“這兩位,一位是洪聖人,執掌著風調雨順和海洋航行,一位便是福祿上神,執掌著人們的升官發財和機緣福祿。”
“為了伺候好這個大爺,我們人稱大嘴吳的吳縣令特意在其來平柯的必經之路上,也就是這個地方,把這座根本沒人來的文昌私廟改成了福祿廟,還特意陪同那個富商來這拜了拜。”
“得虧是平柯地方偏,要是國子監和墨川書院的那幫老爺子知道文昌爺被這麽對待,指不定得氣成什麽樣呢。”
靜坐在蒲團上的沈命聽著莊方魁所講的事,心生疑惑。
他繼續問道:“那照這麽說,迎潮道的富商來此應該是件好事,這座因此改修的福祿廟也不至於淪落至此啊。”
“屁的好事,你知道那個富商要從大嘴吳這邊收什麽藥嗎?”莊方魁嗤笑了一聲。
“什麽藥?”
“地棠,只在屍體周邊生長的地棠,這個家夥根本就不是什麽迎潮的富商,他是歸塵府的一名府丞,他早就看上了位於陵川附近的平柯,這裡是地棠的高產區。”
“地棠這種藥材隻適合當治愈暑病的輔料,當時的季節,縣裡可是囤了大量的地棠。”
“他想要煉製他們歸塵府傳說中的還魂丹,這至少需要數以萬記的地棠,所以他才看上了平柯......不,是看上了大嘴吳這個貪婪的家夥。”
“大嘴吳為這位‘富商’的到來做好了架勢,那幾天整個平柯的采藥人幾乎都豁出了性命去陵川收集地棠,隻為在大嘴吳和那位‘富商’手中換到一個好價錢。”
“但歸塵府的土夫子是什麽德行你我都清楚,期望他能如約付錢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最終苦的還是想著去陵川賺一筆錢的農民和采藥人,找大嘴吳申訴更是無路無門,只能當啞巴硬生生吃下這個腥苦的黃蓮。”
“你說因這種人而臨時改修的福祿廟,香火能旺起來嗎?”
“這倒也是,真沒想到福祿上神祂老人家會被這種蟲豸連累。”沈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莊大人您怎麽會對平柯的往事知道的這麽清楚。”趙溪問道。
“哼,我從小便在平柯長大,對這些破事自然了如指掌,連大嘴吳納了幾房小妾,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莊方魁頗為自信地說道。
他從卷在一起的席子中起身,拍了拍身上與腰牌的塵灰。
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小遝符籙,放在了神像前的供桌上,“好了好了,現在也算到夜間了,暫且先不講這些閑言碎語了,我有預感,竊香鬼可能快要來了,也得做些準備了。”
莊方魁從空桌上排成一遝的符籙中挑了幾張出來,按照某種順序,貼在了神廟的大門內側。
他抽出腰間別著的短刀,又拿出幾張符籙,貼在了短刀的刀身上,那幾張符籙剛貼上去就化為無形,刀身上也多了幾縷氣息在流動。
“我聞到了邪祟的氣息,要來的那隻竊香鬼可能離這間廟只剩幾百米了,二位也做好些準備吧,注意不要被誤傷。”
莊方魁望了一眼坐在蒲團上的沈命二人,然後將廟門內側的那幾張符籙貼得更緊了一些。
把這幾張纏絲符以特定的順序貼在門邊,一旦有邪祟貿然闖入,感知到些邪祟氣息的纏絲符,便會接連觸發,將那邪祟完全困住。
莊方魁的清曜司丁卒腰牌在不斷顫動,他能夠感知到,邪祟已經近了。
忽然間,緊閉的廟門被推開,但廟門上的貼著的纏絲符卻未被觸發。
莊方魁定睛望去,只見推門入內的不是奇形怪狀的邪祟,而是一名穿著粗布服飾的老者。
“這位大人,不知能否讓小老兒在此留宿一晚?”
老者堆起一臉的笑容,向著莊方魁問道。
“這位老丈,你......”
莊方魁望著突如其來的怪異老者,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但在看清老者的身上並沒有雨漬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大驚失色。
“香傀!這人是香傀!”
“二位快跑,出大岔子了,來的不是竊香鬼,是百願鬼!”
莊方魁說完之後,快速舉起手中的短刀,一刀刺向了前方的老者。
鋒銳的短刀刺穿了老者的身體,但老者並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而是面露笑意。
“我即將回歸尊主的故鄉,虔信者的殿堂,而像你們這種干擾尊主行動的背信之徒,只能踏入陰曹地府的無邊地獄。”
老者的身軀在笑容中支離破碎,最終化為了一道道赤黃的暗沉光點衝出門外。
下一秒,一隻赤黃之色的粗壯巨手擊破福祿廟的大門,數道纏絲符被觸發。
符籙剛化為絲線靠近那隻巨手便瞬間被彈開,無法對其造成絲毫的阻礙與影響。
莊方魁被赤黃之色的巨手抓起,並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摔得他滿身是血。
簡單一擊,便讓這名清曜司的丁卒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這隻巨手的主人是一個赤黃色的瘦高靈體,其外形基本保持著人型,只有面部是一片模糊混沌。
他大概有兩米多高,巨手是他的左手伸出膨脹後的產物,在收回後,他的左手變回了正常的大小。
這便是竊香鬼在竊取到足夠多的信仰願力之後升華而成的百願鬼。
不是野獸或屍骸在足量陰氣的滋養下轉化成的普通邪祟,而是以惡念和竊取的信仰願力支撐起的恐怖怪物。
百願鬼除了會像竊香鬼一樣竊取破落廟宇的信仰願力。
還會強行抓人吸取他的精氣,剝奪他所有的信仰願力。
讓其化為一個為百願鬼所控制的空殼,也就是俗稱的香傀。
百願鬼若是吸收了海量的信仰願力,還會變化為更強的千願鬼,萬願鬼,那更是有著移山斷江的恐怖威能。
曾經在南幽百嶺道的某一個縣城中,一名萬願鬼將縣城內的數萬名百姓全都轉化為了香傀,包括縣令等官員在內,全都成了萬願鬼的奴仆。
那隻萬願鬼自號赤衣尊主,在縣內建神廟,立神像,控制著所有香傀,維持著正常縣城的運轉,整整數年,南幽朝廷都沒有發現異樣。
最後還是祁都候親自出手,鎮壓了這隻自號赤衣尊主的萬願鬼。
但那些已經化為香傀、只剩下軀體空殼的百姓卻已經無法再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