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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往事》第7章 過年
  這個年過的很熱鬧。家裡親戚多,小孩子也多,初一那天早上天剛亮,五嬸家的小女兒就叫我起床了,我們都穿上了新衣服。

  父親煮了餃子,吃完之後就和媛媛一起挨家挨戶的去拜年,我們的新衣服都有布袋,去叔叔家拜年的時候,會得到壓歲錢,去別的鄰居家的時候,會得到花生瓜子糖。我們的布袋都裝的滿滿的。

  最隆重的過年儀式是我們閆家的孩子都要挨個給爺爺奶奶磕頭,從老大開始,閆軍第一個,閆峰第二個……………

  男孩子磕完頭就是女孩子,我們磕完頭之後就等著爺爺給發壓歲錢。爺爺雖然平時很小氣,發壓歲錢的時候還挺大方,那個年代我們都能得到十來塊的壓歲錢。當然是拜完年了,一起數的。一般都是一塊兩塊的。加在一起就有十來塊了。

  過年的講究有很多,初一到初三每天都吃餃子,這三天裡不能動刀、剪子、針和一切尖銳鋒利的東西。

  這三天裡不能潑水,所有髒水都攢在桶裡不能潑出去,這叫做積財。

  從過了小年夜那天起,一直到除夕都不能到處去別人家跑著玩,這是規矩,我那時常常因為這個被奶奶罵。

  所以我們小孩子在家待不住就會出來玩,我們也不去誰的家裡,就在路上,小樹林裡,竹林裡玩。

  這幾天奶奶發現我不在就會出來找我,跟我說這幾天去別人家會討嫌。讓我不要跑到別人家去玩。所以每天奶奶都會找我找好幾趟。

  初一到十五,我們可以盡情的跑著玩,奶奶都不會找我。她會說這些天是老天爺給所有人放假了。

  從初一到十五,爺爺奶奶總是把自己穿的很乾淨得體,在家裡坐著,等著晚輩給自己來拜年。

  我在外面瘋跑,也不會餓肚子,這段時間,我的布袋子裡總是少不了吃的,不管到誰家去,都會得到一把零食。

  三叔家的大哥閆軍喜歡打牌打麻將,他總是在他舅舅家裡打麻將。這段時間裡,他舅舅家總是很熱鬧,有好幾桌打牌的打麻將的。

  初一的晚上,我們都聚到了五叔家,有人在推牌九,我們這些小孩就跟著下注,很快有些小孩就把白天剛得到的壓歲錢輸光了。我沒有參加下注,只是看他們在那裡就叫又鬧的很熱鬧。

  初一到初三這幾天吃的餃子都是年三十和二十九包的,這三天裡一般不會有遠親來拜年,但是這頓頓餃子也是吃得夠了。初二和初三基本上都吃不多了。

  我那年在家過年最大的印象就是熱鬧,那幾天一到吃飯的時候就聽到連綿不絕的鞭炮聲,奶奶會在飯做好的時候,把家裡的幾個香爐都點上香,堂屋的香爐前面還要放上一些吃食,餃子,雞肉,魚肉,豬肉,都要先上供。

  我不明白這些,也問過奶奶,當時奶奶只是叫我不要多話。後來也解釋過,說是要給神仙上供。神仙吃了我們才能吃。

  家裡一共有三個香爐,堂屋的中堂一個,廚房一個,院子裡一個,院子裡的那個香爐平時都放在廚房,要點香的時候才拿出去放在石滾上面。

  每次看到奶奶點香我就盯著她看,看著她的三寸金蓮一拐一拐的走到堂屋的香案上取了香,有到廚房拿洋火點香,再小步小步的走到院子裡的香爐前面,小心翼翼的把點燃的香插在香爐裡。

  完成這些的奶奶就像完成了一個重要的儀式,開始叫我們吃飯。

  小年夜的時候,奶奶把煮好的餃子用小碟子裝了幾個放在了灶王爺和灶王奶奶的畫像前面,當然也是燃著香的,又拿了兩顆水果糖,粘在灶口上面。

  我也好奇的問過,奶奶告訴我,小年夜是灶王爺上天跟玉皇大帝稟報的時候,給灶王爺吃糖是希望他能跟玉皇大帝說說好話,讓我們來年一切順利。

  後來我發現,也有人家裡沒有那麽多香爐,也不會在一年裡的每一個初一十五都給神仙燒香。

  後來長大了,才明白這是奶奶的信仰,她相信只要她虔誠的對待天上的神明,神明就可以保佑她的家人一切都順利。

  過年時奶奶要從小年開始一直準備到年三十。

  小年包餃子殺雞,這天包的餃子是晚上送灶王爺用的,殺的雞鴨魚肉是準備的年貨。

  二十四打掃衛生,要把每個房間裡的房頂牆面都打掃乾淨,煙筒也要掃乾淨,這天奶奶用報紙折成帽子戴在頭上,她夠不著的房頂牆面,就讓爺爺把掃把綁在一根竹竿上打掃,平時不乾活的爺爺,在這一天也會幫忙,全家都動起來了。

  二十五炸丸子,用蘿卜絲炸成的丸子很香,我會以燒火的名義守在鍋邊,第一個吃到美味的丸子。

  二十六閹雞鴨,奶奶把雞鴨洗乾淨之後,用鹽把雞鴨鵝表面塗抹一遍,醃到晚上就掛起來了。

  二十七炸饊子,頭天晚上和好的面,已經搓成長條碼放在盆裡,用豆油浸泡著,這天吃完早飯父親就開始炸饊子了,奶奶在灶門口燒火,我就跟著奶奶燒火。

  看著父親先把浸泡在油裡的面纏在四根手指上,然後慢慢拉長一些,再用兩根長長的帶勾的細竹棍挑起來,拉到合適的長度,那本來有手指粗細的面就變成了細細的面條一樣了。

  父親用嫻熟的手法把饊子放進油溫合適的鍋裡,等稍微定型了就把兩根竹棍合在一起, 饊子就形成好看的弧度。

  我喜歡吃饊子,脆脆的,有時候飯都不想吃,就泡饊子吃。

  饊子炸好了就開始炸魚,父親買的魚洗乾淨,剁成大小合適的塊,用麵粉雞蛋拌好,還放了其他的調料,放進油鍋裡炸成金黃色。

  我常常偷吃炸好的魚和丸子,這些東西通常被奶奶放到櫃子裡。饊子是可以隨便吃的放在廂房的面鬥裡。

  二十八和二十九幹啥我不記得了。

  到了年三十那天爺爺就忙起來了,會有人一大早來我們家請爺爺寫對聯,爺爺的毛筆字寫的好,我們家附近的好多家人都來找爺爺寫。後來我在爺爺的教導下也會試著寫家裡的對聯,寫福字,這六畜興旺,寫出入平安…………………

  下午,我就忙著幫助爺爺貼對聯,那時感覺整個院子都成新的了。

  年夜飯吃的很早,天還沒黑,村子裡就此起起伏的響起了鞭炮聲,這代表著過年了,迎接灶王爺回家。

  我長大以後,放鞭炮的活就是我的了,那幾年父親不在的時候,奶奶會買饊子,魚和丸子還是會炸一些的。

  奶奶上完香,就讓我放鞭炮,我把鞭炮用一根竹竿挑起來,爺爺就拿著火柴去點,我就舉著竹竿一直等到鞭炮著完。

  父親不在的那幾年,奶奶每年的初一都會給我準備新衣服和她親手做的新棉鞋,雖然奶奶買的新衣服通常都會大很多,但是我依舊能感受到奶奶對我的愛。

  在這麽多年一個人漂泊在外的日子裡,每每回憶這些都感受到幸福還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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