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這個名號，這個來路，李維也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太相信那個人會出現簡單在這麽一個小村落搞事還報出名號。

　　畢竟真算起來，那個人現在也才十歲，才被張獻忠收做養子，如何能領著十來人在外頭晃悠?

　　可當村民接著敘述道出全過程後，李維繃不住了。

　　那張定國帶著十來人跑到這趙家溝，不大的娃子尖聲叫囂:“那小夜叉與我家大王有仇！你們敢幫他便是觸了小爺霉頭！小爺我尋他不得！先收你們利息！”

　　說罷便是帶著人作勢要衝上來襲擊，趙家溝人知道這陣子賊軍正從附近過路北上，生怕他們後頭還有人馬，於是趕緊躲到了圍子裡，任由那十多人把圍子外不多的房屋搜刮搶掠一番。

　　等搶的差不多了，那張定國又跑來喊話:“去告訴小夜叉！我張定國日後必取他狗命！以慰我米脂十八寨鄉親兄弟之血仇！”

　　真是那人！

　　“沒說別的了?”

　　李維瞪著眼睛一把將敘話的村民拿住，無意識出大力掐的那人直翻白眼:“啊！疼疼疼！沒別的了！說完他放了火就跑了！”

　　“哦！”

　　怪叫一嗓子李維把人丟開！竟然激動蹦躂了兩下又笑又急切道:“真是！誒真是！跑了?朝哪兒跑的！什麽時候跑的！?騎馬還是走路跑的?”

　　另一村民揉著之前的人肩膀瞧他齜牙咧嘴的模樣也心有余悸，急忙用腦袋指個方向:“那邊，也沒騎馬，早上來的。”

　　現在是傍晚。

　　“啊?”

　　李維頓時雙手抱頭，難以置信。

　　後頭六子聽了撇嘴道:“小夯貨還敢跟李爺叫板，爺你別氣，以後肯定能逮住他。”

　　李維回頭便吼他:“老子不要以後！就這回必須得逮住他！”

　　說罷竟轉手一把將之前馱在他馬匹上的大半頭鹿給扯了下去，順勢還唾了一口:“呸！誤我！快！你倆助我著甲！快快快！”

　　“啊?爺你這是?”

　　“你倆就在這兒等著！老子要去擄人！告訴你們族長，我擄個人就回來！”

　　重甲上身，把鐵盔往頭上一扣，李維便縱馬遠去！

　　張定國，李定國！

　　老天爺多氣人啊，弄一頭鹿來勾住他。

　　若不是路上耽擱了，安能把這人放了！?

　　追，必須得追！連夜追！

　　李維這一追就是一天兩夜。

　　沿途遇見鄉鎮或路人就問李定國一夥人行蹤，得知他們一夥人也走的急，夜裡都在趕路，看樣子是奔著黃河去了。

　　待得第三日凌晨時分，李維遇上一夥離群的賊人在山中建立的小營地，十余人尾隨在大部隊邊緣一路邊走邊搶，如今在這山頭歇息。

　　本想上去問話，這些賊人卻是看上他了，三五呼和著包圍過來。

　　隻片刻之後，一天兩夜沒好好休息的李維抖去刀尖血珠，打馬向前自馬上俯身從屍體上抽回箭矢，隨後用疲憊的眼神掃一掃被震懾的其他賊人冷聲道:“你們可曾遇見米脂八大王的養子張定國?”

　　轉眼殺了兩人，這夥人自然乖順，答話後見李維縱馬遠去，趕緊縮回山林裡躲起來。

　　李定國就在眼前。

　　也是此時李維才知道，原來之前在米脂隨軍絞殺張獻忠所部時，他一路追殺直到那座山頭前，他眺望山頭，張獻忠也在那山頭上眺望他。

　　更是記住了他的模樣與名號。

　　李定國當時就立在張獻忠身側，剛才那夥人裡答話的，當時也站在那山頭上。

　　年輕氣盛，李定國則格外氣盛。

　　少年人鬥不過大人，多是鬥一鬥同齡人。

　　被官兵殺的大敗，被小夜叉攆了好一陣卻只能狼狽至極的站在山頭上目送他提著人頭遠去，這口氣咽不下，所以這次是特地掉隊糾集了十幾人來觸小夜叉的霉頭。

　　縱馬登上高坡，眼前就是黃河。

　　李維也沒想到能追這麽遠，關鍵追這麽遠還追丟了。

　　從高坡往下看，人已經登船了，剛剛離岸不久。

　　打馬下了坡靠近河畔，周遭還等著渡河的男女老幼見他一副官兵打扮便緊忙逃避，使得他騎著馬孤零零一處。

　　此時那小船已離岸有些遠，但李維還是清楚看見船艙裡冒出個少年娃來到船頭與他遙遙對望。

　　“唉。”

　　李維長歎一聲，抬手擺擺既是打招呼也是送別，估摸著喊話對面應該還能聽到點，便盡力吼一聲:“李定國！”

　　做做最後的嘗試說點胡話試試能不能把人引回來，本想說自己乃是他未曾謀面的表哥。

　　可心中那惋惜與不甘滿溢，鬼使神差的又想著不能矮了張獻忠一輩。

　　嘴一張:“我是你爹！”

　　李維吼完也不看那船了，拍拍腦袋歎息一聲就調轉馬頭，決定回去把那頭鹿扔了。

　　而此時那船上。

　　九歲的李定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小夜叉吧?他為何在那兒?他喊的啥?”

　　同船的人面上多是戲謔:“他要做你爹哩。 ”

　　嗤笑與調侃聲中，李定國還未長開便已貌度不恆的小臉飛速變的猙獰且通紅！

　　“開回去！把船開回去！”

　　跳腳兩下，邊上有人給他按住了:“再鬧就不能按時歸營了。”

　　“小夜叉！我入你娘！”

　　無奈，只能隔著江水叫罵。

　　可李維已經走遠了，聽不到。

　　兩天后，追尋到頭隻落得腹中空空的李維回到了趙家溝。

　　才到地方，守在村口一直觀望的張六子趕緊迎上來:“爺您可算回來了！我和麻子爺每天換班守著盼著您回來啊！”

　　“你口糧帶身上沒?”

　　張六子一愣，把裝牛油面的袋子和水袋遞上來。

　　李維就著水嚼了兩口面，又是搖頭微歎一聲。

　　九歲的李定國，多好的苗子啊。

　　“你走前頭去讓趙家人給我準備點吃食，讓麻子備上馬料。”

　　“哦！”

　　六子應下卻沒走:“李爺，您走這幾天又有賊人跑來趙家溝了，好些人馬圍過來討要糧食，還打死個趙家人，他們那頭領叫上天猴。”

　　快速說完這些才走。

　　李維聽完無力的嗤笑兩聲，一邊嚼著牛油炒面一邊自言自語:“上天猴，好好好，沒了李定國來了個上天猴！好啊！六子！之前那鹿肉還有剩的不?”

　　“爺！額們一點沒吃！都用鹽漬上了！”

　　“那待會兒就吃鹿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