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是個命苦的，也是個好運的。

　　世上苦命人多的數不清，鄉裡一起出來的人死個九成八，也就二狗被精怪看上了，這精怪既不吃人也不濫殺無辜，不會讓人敬獻童男童女做血食什麽的。

　　挺善。

　　二狗是過不上好日子了，但這精怪能讓他的身子過上好日子。

　　至於以後......

　　沒必要也不敢細想。

　　李麻子瞧著守在炒牛油面的鍋子邊上流口水的張六子，一把給扯了過來:“李爺做事呢，你倒閑著了，沒事做就找事做！自覺！”

　　眼下他倆就指著精怪一般的李維老爺在這世道活命了。

　　而精怪老爺炒面的過程不是很順利。

　　沒搞過這玩意兒，記憶裡也根本沒接觸過做法，就知道有這麽個玩意兒。

　　做起來一會兒油放多了，加面，面多了就加油。

　　第一鍋直接做成個油滋滋的麵團子。

　　好在不是不能吃，乾脆烙一烙做成油餅子，叫來六子嘗一口，又噎又悶，頂的直翻白眼。

　　熱量絕對有保障還吃不死人，勉強也行。

　　再試一鍋，竟幸運的搞出了合適的配比，摻點鹽與粗糖進去似乎大獲成功，李維親自試吃後頗為滿意。

　　照著這個大概配比炒了三鍋半然後裝了八個人頭大的袋子，吩咐麻子把多數炒面和熏牛肉一起放好藏好，留下一些分為三小袋，做出城的應急口糧。

　　“爺，院裡不留人看著?”

　　李維本想大手一揮表示不用，但瞧著麻子和六子一老一小那副餓怕了的表情，頓時也對自己這寶貴的存糧多了幾分憂慮。

　　他也餓怕了。

　　萬一有膽大包天走投無路的毛賊呢?

　　但這哪還能抽得出人手。

　　“無事！敢偷到爺頭上，爺活吃了他！”

　　李麻子聞言頓時放心了。

　　精怪說吃那肯定真吃。

　　三個人四匹馬要出城，之前小夜叉帶著幾車人頭回來在榆林城內軍民面前露了臉，如今要出城，街道上竟也招來些圍觀與搭話的。

　　和同是營裡的一路招呼，偶有膽大的百姓打趣李維瘦小的身形他也不惱，笑罵調侃回去。

　　到了城門正要叫人幫著記下出入時間，高進庫竟急匆匆縱馬找來了:“你小子！出城不跟上官報一聲！?”

　　李維趕緊下馬單膝跪地，人到了面前便將一紙文書打在他腦門。

　　“怎了掌家?”

　　高進庫作勢欲再打又收住了，想把文書遞給李維想起他不識字，乾脆打下來:“撫台老爺問了你一聲，知道你要出城奔著那五萬賊軍去，就讓你順道做個探子盡量探查下敵情，最好是查明賊軍此番分了多少營，有哪些勢大的頭領。”

　　說著卻是湊近來耳語:“你那禮送的挺不錯，下回再製上一些給老子送來，還有你這次務必小心，大老爺只是隨口一說，你可別真往那賊軍隊伍裡亂鑽。”

　　李維點點頭表示肯定不亂鑽。

　　是真不亂鑽。

　　主要是這些情報他知道，如今這股最龐大的賊軍，就是農民軍日後十八家三十六營的雛形。

　　還沒出城這功勞直接白送，李維心情大好，本來想著出門搏一搏，如今出門全當散心跑馬了。

　　正想著既有功就不去殺人，或許能獵殺些動物什麽的，也與麻子六子練練馬術，出城沒走多久卻是又有人找上來了。

　　趙家溝的村民上來就說已經在城外等了一天一夜，說是沒法進城所以差人通傳後等到現在。

　　“找我作甚呢?”

　　那村民緊忙道:“族老要請您過去，說是有事相商。”

　　李維聞言有些遲疑。

　　趙家溝離的有些遠，而且此番賊軍北上雖繞著諸多明軍城堡走，但可能會出現在趙家溝附近。

　　不過想想還是得去。

　　混江龍看上趙家溝，李維也看上了。

　　如今全天下能服他的除了麻子和六子，估計也只有趙家人了。

　　邊兵老油子嘴上說著小夜叉凶猛，可真要他們聽從一個半大小子的調遣肯定不會太乖順，除非小夜叉凶猛還有錢。

　　趙家人得爭取一下。

　　來守他的趙家人是個比李維高出一個頭的青年人名趙福平，李維想著既要與人拉拉關系便讓他騎馱馬。

　　他不會，也有些半吊子的李維就教他。

　　邊教邊走，翌日行至一處山坳之間，冷不丁山間竟突然有一頭母鹿直接衝下來，在山坡上半道失衡一路翻滾，正好落到一行人面前時腿腳扭斷命也垂危，隻無助的呦呦悲鳴。

　　李維衝上前下刀殺鹿，然後不免抬頭看天。

　　這好事是不是來的太勤了?

　　停留半日把鹿處理了。

　　此時李維才知道，這趙福平就是之前給他料理蛇肉的，如今料理鹿肉也有一手，就地取材弄些野料再一把粗鹽下去，味道堪稱絕妙。

　　一整條鹿腿外加心肝腸做成的雜碎湯與黃米饃饃，李維吃完長出一口氣拍拍趙福平肩膀:“以後若是想要從軍了就來找我，保你榮華富貴。”

　　吃舒服了忍不住打個空頭支票。

　　帶著鹿肉接著走，途徑綏德衛時李維本想著去詢問一下當地是否有探查到賊情，想不到綏德衛守備官直接迎出來了！

　　把住李維的手便是感激:“若非此前你來傳信，咱就真觸怒大老爺了！”

　　之前順勢傳個信說有賊人自黃河南下，綏德守備知曉後和自己手下探子對一對，自己探子沒探到，開始想著不報，一夜過後又改了主意報了上去。

　　然後賊人就真繞圈出現在了慶陽與延安。

　　雖然報上去當地官兵也攔不住，但好歹是報了，讓三邊總督楊鶴有了些心理準備。

　　賊眾大掠一通幾乎沒受到任何阻礙就全身而退，若非楊鶴有意隱瞞消息，那陝西不少邊鎮衛所都得遭殃。

　　綏德守備受了揚鶴私下表揚自然高興，要留李維吃個飯。

　　耐不住人家熱情，留下來又吃一頓好的，轉手再送給這守備一條鹿腿，可謂是皆大歡喜。

　　又出發，李維突然隱隱覺得不對勁。

　　太順溜了。

　　難不成真是運氣來了擋不住?

　　如此到了趙家溝地界，遠遠的就發現村莊邊緣有防房屋似是破損了還正冒煙。

　　李維心中一緊，想著果然不對勁！

　　忙縱馬上前，很快在村莊外圍就與趙家溝人會面，各自招呼。

　　“這是怎麽了?是造反的賊人乾的?混江龍的殘部！?”

　　那人跑上來回道:“是！是賊人！但，但不是混江龍！是一個八大王手下的！為首的還是個娃子！帶了十幾個人！自稱是那八大王的兒子！喚張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