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族長笑開了花。

　　頭頂父母官上司的上司，軍政一把抓的實權二品大員的墨寶，對於一個地方小宗族來說堪稱至寶。

　　此時再想想李維在路上提點說要慢慢圖謀，簡直太對了。

　　這一份墨寶，運作好了宗族的未來簡直一片光明，肯定不能急。

　　趙族長高興。

　　李維也高興。

　　三邊總督，不是他這個小卒能觸怒的，就算他在西北的主政爛的一塌糊塗，但被招撫的混江龍名義上也是明軍把總，正七品武官。

　　小小什長扛不住，但鄉村宗族一起說不定就能扛。

　　而賀人龍說的賞賜之後再發意思也很明顯。

　　城門口熱鬧迎接一下，進城之後賀人龍笑意盈盈道一句:“本想將你小子招來身邊，但如今看來是埋沒人才了，下次上陣你也跟在我身邊，讓我親眼瞧瞧你這夜叉到底有多凶！”

　　這番下來名義上地位不會變化，賞賜現在估計不會有，以後可能也不會有。

　　但實際地位絕對是有提升的。

　　賀人龍與李維並肩而行，問他拿下混江龍的過程，並將他領進了一位大明正五品武官的府邸，賜下一杯不知道名字的好茶。

　　李維在賀人龍眼中也成了麾下領兵的一員虎將，強悍年輕，相當有前途。

　　這職業上限可比家丁要高些。

　　同時在整個榆林西北邊軍之中，李維小夜叉的名號或許也能上得台面了，至少說出去應該有人知道。

　　“來，先見見你兄長！”

　　既得看重，那介紹關系的環節必不可少。

　　賀人龍的獨子，賀大明，剛剛二十的年輕人生的虎背熊腰，除了一臉胡子不似他爹那般茂盛，眉眼幾乎與人龍一樣。

　　李維見了人也不含糊，跪下便直接口稱‘少主’，讓賀人龍父子都挺高興，但也說之後不必如此稱呼。

　　賀大明把李維扯起來:“若你不嫌棄，今後你我可以兄弟相稱。”

　　這自然是不會嫌棄的。

　　賀人龍有意讓自己兒子與李維拉拉關系，所以之後就由賀大明帶著李維在守備府裡轉轉，見見更多人，也說說更多人。

　　既入了這一營的核心圈子，屬於大明西北三邊四鎮中一位高級守備官下屬的心腹武官，那麽至少得知道咱們邊軍同僚的情況。

　　其余三鎮的巡撫老爺，常駐總兵官，協守備官，受到三邊總督起用的高級武官，各地衛所城堡的守備官，哨官，以及整個西北邊境的防線情況。

　　當然，還有西北邊防真正要防的目標，關外諸蒙古部族與蒙古林丹汗所領的察哈爾部。

　　對於這些寶貴的情報，李維聽的格外認真。

　　往往聽得一個熟悉的名字，心頭便開始摸索此人軌跡，並考慮此人短期內會不會與自己產生交集。

　　結論是一個沒有。

　　主要是頂頭上司洪承疇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都不打算率主力出征。

　　等聽完了介紹，再約定晚上吃個飯，李維志得意滿的離開了守備府，找到蹲在牆根下的麻子與六子帶著他們去處理雜事。

　　發賣部分用不到的戰利品，挑三匹好馬兩匹馱馬留下，其余馬匹交給高進庫說是送給營裡用，再準備些禮品來打點關系。

　　正好李維成功落戶鎮北台，拿這個軍籍在榆林城內租個小院兒。

　　“李爺！一鬥米八錢銀子啊！這過兩天入冬了不得賣一兩銀子啊！”

　　剛在合約上按下手印，李維就聽得外頭傳來李麻子的哀嚎。

　　面前的房牙郎聽了也搖頭嘖聲:“咱們這城裡好麥子是這個價了，糙米黃米就要便宜些，額也給將爺支個招，要多買好米就不能在城裡買，去農家手裡收要便宜些，再不濟去城外的集子也好。”

　　李維也有些詫異:“正是糧食收上來的時候，價怎這麽高呢。”

　　房牙郎收了契約比個手勢:“今年糧價最高時候！好米要一兩一錢銀子！”

　　怪不得房價便宜。

　　邊境重鎮糧價高成這樣，大軍想動都難。

　　眼湊著要入冬，李維雖然在營裡才混了一個月左右，但聽同僚抱怨就知道除了之前兩次出征時發過餉銀之外，欠響已累積近一年了。

　　榆林如此，西北三邊之下鎮所衛所情況只會更差。

　　“爺，這還買嗎?”

　　出去買米回來的李麻子顫顫巍巍的開口，被糧價嚇的不輕。

　　“買唄，靠著營裡發的那點口糧你們吃是夠了，我吃了隻吊命呢?買黃米糙米，次一點無妨，正好喂馬......”

　　得向生活與現實低頭。

　　混江龍率眾四方襲掠得來百多兩銀子的老婆本，到李維手裡也就一天功夫就沒了三分之一。

　　晚上應約赴宴去見賀大明，酒樓包間的門一開， 裡頭便有十多名年輕人等著。

　　有賀氏親族，某某衛所守備官的兒子，營裡哨官的弟弟，撫台老爺親隨之類......

　　一個個見了李維或好奇，或激動，或禮貌的微笑。

　　這人際關系要鋪開，也得花錢。

　　不過好歹是混了個面熟。

　　在這西北榆林，李維不再是無名小卒。

　　“小夜叉名不虛傳，好大的力氣！”

　　這小宴會來的多是武官兵二代，吃喝過後興致上來了自有一番玩法。

　　來的人大都知道李維是靠著悍勇與怪力攀升至此，年輕人少不了攀比與好奇，都想試試這小夜叉到底有多大力氣。

　　如今賀大明與另一人一起來掰腕子，兩個人兩隻手竟也沒法勝過李維，正要慢慢放水松了力氣，反遭眾人看出端倪引得片片噓聲。

　　“泄什麽氣！快快掰倒他倆！贏來的銀子分你！”

　　“賀兄擠眼睛作甚?”

　　無奈只能用個八成力，輕松將兩人手臂壓下。

　　幾聲歡呼之間，有人丟了碎銀子過來賞賜，李維趕緊撿起來致謝。

　　得滿足這些年輕人自覺是上位者的心思。

　　而這場宴會的主角也不是小夜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三五人勾肩搭背各去尋樂子，賀大明喝的伶仃大醉顧不得其他，只顧念叨著窯子裡的姘頭名字，惹得眾人哄笑。

　　李維頭也不回的上馬，要在宵禁之前趕回小院。

　　這世道幾乎鎖死了人的上下限，更何況他這還未徹底長成的少年人。

　　一場酒宴，只有吃到肚子裡的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