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的威力沒人不怕。

　　李維也怕。

　　不止怕對面的還怕自己這邊的。

　　鎮靖堡內也是有火炮的，還不少，近百門口徑各異的弗朗機炮早已設置在城頭，所以李維特地挑了個遠離火炮的地方守著。

　　城垛防著倒也還好，大明西北邊軍的火炮口徑也就那樣，用的多是嘉靖年製的後裝弗朗機炮。

　　不止是樣式老，且大明西北邊軍的火炮製造能力自嘉靖年後可謂是不進反退，如今也就造造小炮，重炮要麽等朝廷發，要麽就用用幾十上百年前的堪稱文物的玩意兒。

　　當然，這些火炮打人是勉強夠用的，只是攻城明顯乏力，炸膛幾率相對較高而已。

　　戰鬥一開始打的就是炮戰，能夠遠距離對射的也只有大口徑重炮，攻城也只能用重炮。

　　這種炮雙方都寥寥無幾。

　　所以炮戰開打後並沒有轟隆隆連綿不絕的炸響。

　　稀稀拉拉這邊響一下那邊回一下，精確度也挺感人，李維聽著炮聲甚至覺得有些無聊。

　　直到一發炮彈正中鎮靖堡城門正中城門閘！大門炸的豁然洞開，使正好從垛口探頭出來打望的李維不免驚呼。

　　“狗日的這麽準！?”

　　好在城門開了還有甕城，亂兵不打算成為甕中之鱉，炮戰繼續。

　　這次亂兵的火炮朝著一處城牆猛轟，炸的泥塵亂飛。

　　如此放炮到天黑，終是消停。

　　李維一開始還懷著些對守城戰的新奇，以為很快就是在城牆上與亂兵殺的滿地屍體的慘烈模樣。

　　結果這一天下來他看明白，這萬余亂兵根本拿不下鎮靖堡。

　　果然到了翌日，亂兵再不發炮，只是圍困兵撤走了部分兵力。

　　城堡裡的人就只能看著。

　　李維這下反倒有些急了。

　　“這怎麽不衝上來試試呢?”

　　協助守城連功勞都算不上，怎麽也得斬首幾級才能在這場兵亂之初就露個臉，借此機會不說青雲直上，能在這西北正式成為領兵官也好啊。

　　如此蹲在垛台後蹲了兩天，李維終於忍不住了。

　　找到城內守備官請命主動出城夜襲。

　　“那......你要隨軍還是領兵?”

　　攻守城你來我往，被圍城也不能乾看著人家圍，得想辦法騷擾敵人或讓信使突圍傳信出去。

　　李維的想法和守備官撞一塊兒了。

　　“副爺安排就是。”

　　當夜，五十輕騎悄咪咪出了鎮靖堡，李維身在其中，並未帶什麽親隨。

　　任務很簡單，出城，看敵人警戒性行事，若是警覺就放箭放槍後退回去，擾敵軍清夢也算疲敵之策。

　　若敵軍麻痹，自是衝擊放火殺掠，怎麽狠怎麽來。

　　李維自己算不得輕騎，仗著自己本身重量小還是一身重甲，在夜裡騎馬身上甲葉嘩啦啦作響，五十輕騎胯下戰馬蹦躂的聲音也不小，隱蔽性堪憂。

　　在夜色下靠近敵營一瞧。

　　預防騎兵的溝壑與拒馬白天就知道基本沒有，敵軍營寨防務稀疏，外圍盯梢望風的人也少，騎兵隊接近兩百步以內都沒有察覺。

　　“天賜良機！”

　　李維忍不住低呼，隻覺此時五十騎少了，若是城內騎兵盡出也有三五百，乘勢夜襲不說大破敵軍，也絕對能解了這圍城。

　　可此時一看左右，夜色裡夜襲騎兵一個個臉上多是緊張與惶恐，一副被趕鴨子上架的模樣取了火銃與弓箭，看樣子根本沒打算發起衝鋒。

　　都是西北邊兵，也是旗鼓相當。

　　眾人求生欲滿滿，李維自然就是個怪人。

　　所以在眾人想著射兩箭就算對得起朝廷時，李維打馬向前！提著炸藥包就朝著敵營衝了過去！

　　“你作甚！”

　　無視後方驚呼！李維一騎絕塵闖入敵營！

　　亂兵盯梢的正打盹！隻依稀聽得馬蹄聲漸近！睜眼一瞧！一批戰馬自黑暗中踏出直奔他而來！

　　“啊！”

　　才驚叫一聲！馬上騎士手中刀光閃過！竟連頭巾一起削掉他一塊頭皮！

　　慘叫才出口！騎士已然竄入營中！

　　“嘭！”

　　不多時營寨裡便傳出一陣爆響！將整個敵營點燃！

　　此時掐時間丟了炸藥包的李維竟也有些騎虎難下。

　　他的騎術終究不到家，沒法在馬上衝鋒時左右砍殺，兵器揮舞多做了無用功，只能努力馭馬在昏暗的敵營裡奔騰同時抽空又點燃一個炸藥包引信。

　　此時，敵營裡也響起陣陣尖叫示警！不多時鍾鼓也哐哐敲了起來！

　　同時焦躁起來的自然有人心。

　　一名名亂兵自睡夢中驚醒聽聞敵襲！左右點了火都是熟人還好，昏暗中隻瞧見有騎兵自附近甚至面前衝殺過去的！無不驚駭欲絕！

　　騷亂中更有士卒胡亂奔走，騎兵上馬提刀左顧右盼不知所措！

　　“嘭！”

　　不多時間又一聲爆炸！立刻就有人尖叫說官兵打炮了！

　　此時又有外圍的亂兵說是有遊騎正朝著大營放箭或上來放火的！更是擾亂人心！

　　而李維卻不敢回頭看自己的成果！埋頭縮在馬上在諸多營帳窩棚之間狂奔！依稀找對大方向就要折返回去！

　　拐過一角， 竟在這敵軍大營裡撞上一小隊焦躁不定正爭吵的蒙古遊騎！

　　雙方對個眼對面遊騎便縱馬追趕上來！其中兩騎跑的飛快！隻幾息功夫竟直接貼了過來！

　　一人揮舞馬刀砍了李維背後兩刀哐哐響！又想砍馬被瞬息拉開距離沒得手！乾脆丟了刀怒吼著探手過來拉扯！

　　李維見狀怒目圓瞪回了頭！順勢一把扯住那人的手一扯！直接給那人扯翻！丟開後被馬拖著哀嚎不止！

　　另一騎追擊過急，稍不注意就撞入了一處營帳之中！

　　騎兵追逐讓敵營內的亂兵更生惶恐！有奔逃者一時走錯竟和那一隊騎兵撞了個人仰馬翻！

　　四周嘈雜暴亂之聲不絕於耳！李維也終於在昏暗與烈火還有惡鬼一般亂竄的人影中找到條寬敞路悶頭奔去！

　　胯下戰馬悠長的嘶吼一聲！只聽後頭繚亂聲響漸遠，只有蒙古騎兵依舊窮追不舍，叫罵不絕。

　　耳邊有箭矢破風劃過。

　　蒙古騎兵呼和聲也遠去，再抬眼，李維已然在敵營內跑了個來回！被一同夜襲的騎兵護在當中！

　　“走！走！回去回去！”

　　領兵的鎮靖堡哨官尖叫不止，更是抽空朝李維吼道:“你他娘個瘋子！憨貨......”

　　罵了好些直至詞窮，終是從他嘴裡憋出個:“真猛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