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聽見腳步,暝迅速躲了起來,遠處的樹叢閃過一陣晃動,一雙小巧的玉足踩在潮濕的泥濘的土地上,慌亂的跑了過來。
穿著草鞋的姑娘像是被風吹倒的花朵,踉蹌的走在荊棘叢中。
白皙的皮膚完全不像是原始叢林中應有的粗糙,而是一種經過現代智人進化後,自然生成的膚若凝脂。
女孩的體態讓暝有些詫異,這絕非是書本上記載直立人和遠古智人應該有的面孔,甚至不屬於晚期智人。
暝想了想,或許星球的紀元歷史,永遠是向前邁進的。
而這顆星球的人類早已在上個時代歷過猿人,能人,直立人,智人,現代人時期。
所以從理論上而言,現在的原始人種,也是由基於現代人的基因進化而來,其容貌和身體,也趨近於現代人,甚至比現代人要更加精致。
或許社會結構能夠產生倒退,但就像霸王龍跟雞能有關系一樣,既然不會有倒車,生命就只剩下往前走了。
由於穿梭在荊棘叢中,溪的身體也被刮出了條條血痕,除了被獸皮包裹著的地方外,全身都帶著擦傷和淤青,像是遭受了什麽刑罰一樣,傷痕累累。
縱然很痛,但溪的步伐卻始終未曾停下,她就像是堅定的朝聖者一樣,一步步的踩在荊棘與泥濘的土地上,朝著神樹走去。
溪的姐姐是部落中至高無上的巫,也是被族人選中,將要一生獻給神的巫。
姐姐曾經告訴過溪,當祈禱的讚歌喚醒森林的幽藍時,那便是神祇在庇佑著星族。
一路上,溪哼唱著姐姐教給她的曲調,但卻從未見到那些傳說中的幽藍色...
“這...神樹???”
當溪來到族人祭祀的地方時,眼前哺育他們的參天大樹已經轟然倒塌。
荒涼的死地,腐爛的枯樹,寂靜的沼澤...
溪整個人愣住了,原來曾經被被族人信仰的神樹已經徹底枯死了。
“姐姐說的是對的,神樹真的死去了。”
溪雙眸失神的跪在地上,恍惚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神樹一直在腐爛的事情,姐姐月烏其實很早就發現了,但她卻將其隱瞞了下來。
星部落糟糕的狀況已經近乎絕境,如果這時在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神明,那必將遭受滅頂之災。
從前有著神樹的反哺,星部落的發展曾經無比的繁榮,他們信奉的這棵神樹,和其他部族所信仰的神祇截然不同,它給星部落的力量叫做文化。
族人們被灌輸了很多生存的本領,他們伐木,建屋,燒陶,編草,搓繩,處理皮毛,製作陷阱和長矛。
尤其是製藥醫理一途,更是讓星部落徹底與源林接壤,成為了首屈一指的大部落。
神樹賜予了火種,讓他們點燃了火焰,從此不懼黑夜與嚴寒。
神樹灌輸了文字,賦予了知識,讓他們有了文明。
正因有著神樹的存在,星部落的族人們發展的異常悠久,對神樹也更加信奉。
哪怕是在食物並不充足的冬日,他們也甘願一次又一次的將所收獲的獵物,獻祭給神明。
在族人的心中,他們的神是最偉大的神,能帶給他們所有的美好,能庇佑他們不收其它種族的侵擾。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神樹再也沒有回應他們的祈禱。
一年,兩年,三年,五年...
一些人死去了,一些人不再篤信,甚至有人開始在背地裡詆毀神樹。
人們從渾渾噩噩的麻木,到破罐破摔的憤怒。
神明不再回應,這在源林中是極為危險的事情,至少對於人類而言,當部落失去神祇的一刻,便是邁入毀滅的開始。
尤其是...當一種供奉長期得不到回應時,族人們積壓的怒火也就隨之而來。
他們認為神明拋棄了他們,認為神明背叛了他們。
巫想要通過祭祀來挽救什麽,也許這樣能夠救回神樹,可她失敗了。
一次又一次的祭祀祈禱,毫無效果,反而將部落的食物和信念一次又一次的耗光。
久而久之,多年下來,星部落幾乎瀕臨滅絕...
族人們不再得到神樹的庇佑,不再被授予新的知識,在加上曾經碩果結下的豐累,也引來了更多存在的覬覦。
黑山羊。
盡管對於部落制度下的種群來說,加入其它部落侍奉新神,是一件十分常見的事情。
但,黑山羊和其它的神不同!
它們,是整個森林瘟疫!!!
這是源林中所有人類部落的共識!
信奉黑山羊的人都是發了瘋的老鼠,也是最為可怕的魔鬼。
她們不為了生存,不為了食物與繁衍,只是單純的通過給黑山羊的奉獻為樂!
她們毫無保留的成為它們的食物和奴隸!
如果你問她們,她們甚至會告訴你這是一種榮幸。
她們很榮幸成為黑山羊神的奴隸,自願為它奉獻自己,榮幸成為它們的...玩物或食物。
黑山羊的奴隸們會放棄一切,甚至放棄是最基本的生存本能,種族,放棄凶性,母性,甘願舍棄自己生命,去為黑山羊神奉上自己的肉體。
這就是黑山羊的人祭!
沒有人知道黑山羊的信仰從何而來,但它們的確帶來了源林中最早的奴隸制度,且繁衍速度驚人的快。
起初只有一個人,後來是十個,再後來,那十個人會蠱惑百人成為黑山羊的奴隸祭品!
尤其是在神樹已經無法作為庇護和信仰的今天,源林中光是星部落,就已經有半數族人信奉了黑山羊。
直到三天前,星部落再次爆發了爭奪領地的戰鬥,黑山羊群和他的信徒們的入侵,徹底控制了星部落!
今晚,就是黑山羊祭開始的那一刻!
羊群們會在部落裡舉行祭祀黑山羊神的儀式,以活人為祭, 在奴隸的身上刺下屬於它們的圖騰,然後開始享用這些祭品。
就連溪的姐姐月烏也不例外,但由於她是巫的緣故,將被直接獻給黑山羊神。
月烏和溪想不通,為什麽有這麽多的人類會心甘情願的被吃掉。
為什麽有這麽多的人,明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類被當成玩物吃掉,竟還會投以羨慕的目光,報以榮幸的跪拜。
溪也不明白,神樹教會他們活下去,讓他們擁有了遠超其他部落的生活。
可當神樹死去之後,卻有這麽多的人甘願為了黑山羊神去死。
如果說溪想到了什麽可以救他們,那就是神樹了。
那也許是族人最後的希望...至少,她想把姐姐救下來,所以溪拚了命的也要來到這裡。
可現在,她連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藍火湮熄,曾經播種給他們文明與知識的神樹,已經死去了。
“姐姐...我現在該怎麽辦?”
溪的雙眼漸漸空洞,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又不知道該怎麽絕望。
今夜,終將成為族人的殉難日。
溪就那樣跪在神樹的面前,不知所措的愣在那裡。
如果部落信奉的神祇真的已經死,那麽滅亡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就算她一個人走,又要如何在這恐怖的源林中活下去?
良久...溪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她拾起地上乾枯的樹枝,默默的在石頭上磨了起來。
不,我要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