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竟然是住人的地方?
潮濕陰暗的洞穴中,只有兩處破爛房屋相對聳立著。
看來就是卉閣與蟲屋。
擁擠不堪的平地上,甚至有不少人只能鋪著幾縷茅草堆,席地休眠。
很難想象,如此簡陋地在這裡睡上一覺。
迎接自己醒來的不是陽光,而是渾身被黏膩的露水浸透,將會是何種難言的滋味。
空氣中更是惡臭熏天。
眾人全都擠在這麽一方不通風的狹窄空間解決飲食代謝之需,甚至比起昨天在藥田中聞到的氣味更加糟糕。
再走近一點,就連那兩處勉強有點模樣的破爛房屋也原形畢露。
不過是用木板隔開了若乾個隔間,裡面隻擺上了稍厚些的茅草堆,甚至一扇門都沒有。
谷雨皺了皺眉,扭頭問道:
“你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他想過那些住在地下的“準藥種”居住環境會差,但沒想到是這麽差。
癸參點點頭,輕緩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認真道:
“仙師,送我到這裡就行了,接下來的路我很熟悉……謝謝。”
微微一躬身,態度卻很堅決,不願給谷雨增添更多麻煩。
“好,那你記得明天準時到。”
谷雨想了想,開口叮囑道。
沒有強求什麽,力所能及地幫襯一下,做到問心無愧足以。
癸參似是松了口氣,露出了清甜的笑顏。
她用力地點點頭,伸手觸碰到岩壁,另一邊手則有些笨拙地揮了揮,明顯不太熟悉這個動作。
谷雨笑著搖搖頭,回應地揮了揮手。
分明看不見這些交流的動作,女孩腳步卻仿佛受到鼓舞,變得更加輕快了。
只不過,沒能走出多遠,就被攔住了去路。
“癸參,我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話語中充斥著陰陽怪氣,令谷雨離去的步伐不由地放緩了。
回頭一看。
一名粗枝大葉的高瘦女子,帶著兩名跟班抓住了癸參的手腕。
“放開我!”
癸參抿著唇掙扎起來,力量上卻根本不是對手。
高瘦女子冷笑不已,一把就將癸參推到在地。
“仙師能夠看得上你,是你的榮幸,還想著逃!”
兩名女跟班則拿出了繩索
“你以為接了份差事,就有用嗎?”
遠處卻有一道身影,一溜煙地跑了過來,其他人見狀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人還沒到,就已經喊了起來
“師兄,你怎麽來了,我就說好像聽見了聲音?”
僵蟲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湊了過來,目光最終落在了癸參身上。
“哦,這丫頭!我當初一眼就覺得伶俐漂亮。嘿嘿,師兄你是想……”
後面的話語被谷雨用冰冷的眼神給堵住了。
不過,他稍微一琢磨,揮了揮手讓僵蟲靠近點,交代道:
“你幫我留意一下吧,別被人欺負了。”
“師兄別盯著看了,紅袖師姐那不是一般人。”
僵蟲解釋了一句,眼中卻也藏不住幾分炙熱。
聽見呼喊聲,谷雨回過神來。
對方確實不一般,否則也不會在眾人都統一著裝時,實現像各個長老那樣的穿衣自由了。
但他的驚訝並不來源於此。
當發現對方跟白靈竟有幾分神似時,谷雨差點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哪裡中招,開始出現思維紊亂了。
現在才慢慢回過味來,怕不是白靈故意用幻術模仿了這位。
凝望著那位紅袖離去的方向,谷雨又忍不住眉梢輕挑。
蒼蜙樂呵一笑,朝著暗處拍了拍手掌,呼喊道:
“癸參過來,幫你師兄將這劑藥磨碎了,到時候給他服下吧。”
敢情這藥缽裡配置的藥材,還是給自己準備的?
谷雨心頭一跳,實在是有點反胃。
隨著呼喚聲,瘦弱的盲眼女孩從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一步一步卻很穩當,摸索地來到了兩人身邊。
蒼蜙將手中的藥缽與藥杵遞給了癸參,又仔細地交代:
“等你師兄喝完了,再收拾一下回來。”
這才背著手,心情似乎挺愜意的,慢悠悠地走遠了。
幽寂的藥田邊,就只剩下藥杵那一下下的沉悶鑿擊聲,偶爾從藥缽裡冒出三兩聲越來越虛弱的嘶吼。
女孩沉默地重複著動作,臉頰上濺到了幾滴黏膩的液體。
那慘白的臉色與微顫的雙手,細節之處遠沒有她所表現出得這麽平靜。
谷雨順著視線往下。
赤裸的白細腳踝處,似乎還有些許清淤。
還真是罪過。
那天他偷偷拽了下對方的腳踝,給絆倒了,才趁著這陣小騷亂混進流民之中不被發現。
谷雨想了想,還是先打破了沉默:
“你看起來有點緊張。”
癸參像是受驚的小兔,身體陡然一縮。
她抿起了嘴角,稍稍停頓後又重新開始搗藥,只是小聲地自語:
“聽不見,聽不見。”
谷雨有些哭笑不得,挑了挑眉,又湊近了兩步,“為什麽這麽說?”
聽見身旁的動靜,癸參忍不住抬起了頭,
那澄亮的雙眸依舊是沒有焦距地渙散著,
“我娘說過,在外面要是讓人看出了緊張,那就要倒霉了”
師父他說這是正常現象,癸參臉蛋白兮兮的,將顫抖的手悄然藏在身後
“師兄你喝吧,我什麽都看不見”
先修煉不遲。
重新又關上窗,他將那枚飼蟲丸暫時用玉瓶封存好,便吞下了另一枚鍛元丹,真正開始了打坐。
隨著丹藥吞入腹內,一股墨綠的溫和暖流就從丹田處湧現。
谷雨冥思間,調動著這股暖流開始運行周天。
豐沛的生命力,沿著經脈滋潤過每一寸身軀,將一處處人體大關如星辰般點亮。
在一遍遍的藥力撫慰之下,身體仿佛無限輕靈。直至藥力耗盡,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再次睜開眼,谷雨便吐出一絲濁氣。
舒坦!
他才晉入熬體初期沒多久,可現在卻明顯感覺身體更加強健有力了。
要是這種鍛元丹再多上幾枚,他晉入下一階段恐怕都不是夢!
谷雨躍下了床鋪,試著原地跳了跳,身體輕靈如燕。
接著揮舞了幾下拳頭,陣陣生風。(暫時將丹藥積壓,一次性衝破難關)
堅定又有些悲戚地說道;
“因為娘親她在臨終前說過,只有存在得有價值,才能在這世道上活下去。”
“我想帶著她的話……活下去。”(等到跟癸參熟悉後再說)
說不定對方又是蒼蜙安排過來的眼線呢,所以才無論如何都要承擔送藥的這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