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找到盧生侯生了?”
看著淳於越神情嚴肅,半點兒不像說謊的模樣,扶蘇頓時驚掉了下巴。
之前拜托淳於越,也是考慮到儒家根基深厚,弟子遍及天下,能把人找出來的可能性最大。
最重要的是,淳於越就是他的老師,尤其最近對他的好感大大增加,求起來確實是比較容易答應。
要說更有能力的也不是沒有,畢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是他實在使喚不動。
身為當朝的皇長子,法理上的秦二世,居然混到這一步,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確實實是個廢物,乖乖去上郡等死,然後領著保險回家,才是最適合他的出路。
也就是說,淳於越一開始就是他的無奈之選,所以對這件事也沒有抱太大希望,而是在博士宮的宴席上帶領眾博士非議國策,在秦始皇的逆鱗上瘋狂蹦迪。
剛才的小朝會,他都以為就是專門為他開的,於是他滿心歡喜地跑過去,結果他父皇別說跟他說一句話了,連正眼都沒有瞧他一下。
有心摘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大抵說的就是眼前這種情況。
“可否說說是怎麽插……不是,是怎麽找的嗎?”
“這個……當然!”
事情都做了,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隱瞞起來也沒有必要,反而會讓人多想。
淳於越略一猶豫,也是從他如何見到周青臣藏匿盧生侯生開始,到幫助三人躲避官府追查,最後把計劃告知並達成共識結束,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我還以為他們早就逃出函谷關,前往了天寬地闊的關東,沒想到老師竟然把他們藏到了戒備森嚴的鹹陽城,萬民臣服的天子腳下,丞相還在那裡發出通緝令大索天下,估計他怎麽都想不到事情的真相會是如此,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倒頭來還是老師技高一籌啊!”
“若非關乎身家性命,誰又願意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費盡心機地算來算去,倒是長公子,明明身領緝拿二人的旨意,卻要將他們藏於府上,保護起來,如此舍生取義的舉措,就算是孟聖在此,也要心悅誠服!”
“老師謬讚了,學生可承受不起,只是不知盧生侯生二人現在何處,可否安全,千萬被丞相的人發現了!”
“公子放心,計劃定下後便開始行動,以他們二人的謹慎,想來此刻已經在公子的宜春宮了!”
“既如此,當速速回府才是!”
“為師與你一起,若是出現麻煩,也好一起面對!”
意見就這樣達成一致,兩人找了兩匹快馬,朝著長公子府疾馳而去。
尚未進入大門,在院中等候的蘇文便迎了上來,扶蘇將馬的韁繩遞過,隨口問道:“這兩日可有人到訪?”
“應該沒有,平日裡其他府衙的人上門,小人都記得清清楚楚,畢竟來的也沒有幾個!”蘇文將淳於越的馬也一起接過,然後像是想來了什麽,突然間抬起頭來,“想起來了,後院庫房的房梁斷了一根,少府派了兩個人來修,不知道算不算?”
少府和廷尉府一樣,屬於九卿所在府衙,掌管天下工事,修繕府衙的事便屬於是職務范疇之內。
但房梁斷了一根,還是普通庫房的,就算是報上去,也要等到猴年馬月才會有所回應。
再說了,自己早就把這事忘了,根本就沒有報過,少府的人怎麽會主動過來?
感覺到不對勁的扶蘇立刻讓蘇文帶路,並在庫房中看到兩個忙碌的匠人。
他們已然把新的房梁換上,椽子也都鋪好,只等把瓦片鋪上去,就能徹底修繕完成。
見到有人進來,而且穿著華麗,不像府中下人,也是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準備下來見禮。
在扶蘇的印象中,盧生侯生總是穿著絲綢編織的黑白袍服,手中拿著拂塵,時不時捋一捋嘴邊的兩撇小胡子,衣袂飄舞之間,盡顯仙人之姿。
而眼前之人穿著長袴短褐,粗糲的麻衣洗得褪色,一雙胳膊還袒露在外,渾身都沾著木屑,臉上白一塊,灰一塊,即使對盧生侯生的模樣記憶深刻,他還是沒法將二者聯系在一起。
“你們……就是……”
“盧生,侯生,拜見長公子殿下!”
兩人深深地彎腰拱手,扶蘇也是熱情地伸手去扶。
“父皇詔令天下展開通緝,在關中東躲西藏,真是苦了二位了啊!”
“長公子說的是啊,自從被通緝以來,我們逃得那叫一個狼狽,後來躲到青臣博士家的地窖裡,更是日夜不分,黑白顛倒,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啊!”
侯生還要繼續說,盧生便按住他的手,苦笑著搖起了頭,“過去的事兒不提也罷,好在如今有長公子相助,我們再也不用過那樣的苦日子了,說起來這宜春宮就是不一樣, 守衛又多又嚴,不過他們隻查身份和來意,卻一點沒有緝捕罪犯的意識,即使我們從他們面前走過,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的懷疑,當然這些還要仰仗淳於博士,弄到了一張少府遣人來此修繕房屋的手令,這才能讓我們夠順順利利地進來啊!”
“二位客氣了,相較於長公子,老夫做的這些算不得什麽!”
眼看兩人拜完淳於越,又要向自己表示感謝,扶蘇連忙阻止。
“庫房裡面實在是過於髒亂,幾位先行移步客房,備上茶水點心,我們有話慢慢談!”
“還是長公子考慮周到,倒是我們有些忘乎所以了!”
“那就一起請吧!”
三人跟著跟著扶蘇來到客房,房門推開,桌上已經擺上了食物,還有蘇文正在忙著泡茶。
顯然沒有想到有第五個人的出現,盧生和侯生當即臉色一凝,停下腳步。
“二位放心,這是本公子府上的家宰,更是心腹之人!”
“沒錯,不該說的事情,小人是不會亂說的!”
扶蘇的解釋,再加上蘇文的保證,兩人也是放下心來,於案幾旁落座。
“說起來這還是我二人第一次來到宜春宮,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隻帶了一個小物件,還望長公子不要嫌棄!”
侯生笑呵呵地說著,從袖子中掏出一個金屬物件,只見他信手從上空撫過,明明沒有絲毫接觸,一個橫著的連杆便自發地立了起來。
一旁的淳於越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麽寶物?竟然如此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