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重新睜開雙眼，眼睛裡面滿是血絲，臉色也比之前變得更加蒼白憔悴，沒有了之前的和藹穩重。

　　“有規格外的東西跟著浮上來的失魂者一起來到了淺層裡，斷開之前我感到一股非常危險的氣息。”

　　李章澤微微一愣，開口問道:“深層秘境的東西?”

　　李天明搖搖頭:“不，比那個更危險，但不像深淵那樣有強烈的侵略性，似乎只針對魔法師，剛剛那一瞬間我甚至感覺到它想侵蝕我的脈紋。謹慎一些吧，能給霧岩協會帶來大麻煩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但前提是火不會燒到我們這裡。”

　　能侵蝕脈紋、能干擾人的神智、能讓失魂者的身體發生變異，符合這種特征的東西並不多，而按照出現頻率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號稱能讓人成為神的石板……

　　李天明扭頭看向窗外，正準備讓坐在前面的李章澤開車，正好看到羽潮慢悠悠的從小區內走出來。

　　她在保安亭的位置停下，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後看了好一會，似乎很在乎裡面有沒有人。

　　直到羽潮看到一個摔在地上的對講機後，她才迅速離開保安亭順著街道快步走向事務所的方向，很快就消失在李天明的視野之中。

　　“章澤，你怎麽看那個普通人。”

　　李章澤沒有動作，依然穩穩地坐在前座上雙手握在方向盤，開口回答。

　　“他的魔力性質很異常，會導致啟示的結果不論如何都會對本人產生強烈的副作用。另外他的思維似乎異於常人，很多時候看起來像是在對話，但實際上是答非所問。只是根據九科那邊的信息，他有接受了完整的普通人的教育，雖然工作經歷有些多且每一次都很短，但沒有犯罪記錄，也沒有相關的法律糾紛，所以基礎的三觀和價值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比一般的魔法師更值得信任。”

　　“就我個人的想法，一些固定化的流程處理應該是可以勝任的，簡單的溝通、數據統計也沒什麽問題。但文書撰寫、商務和管理類的工作，在進一步的了解前，最好不要讓他接觸這類事務。”

　　“至於培養的價值，我覺得最好先了解他對魔力的控制能力，以及魔力性質再做考慮。就目前我所感到的，他的魔力始終處於自動運轉的激發狀態，他本人並沒有控制。再加上本就異常的魔力，如果他始終沒辦法做到控制，我認為在他這一代沒有學習魔法的必要，隻學習相關的魔法知識，搭建紋章框架是最好的方案。”

　　“而如果能夠控制，且脈紋沒有嚴重問題的話，可以考慮選擇卡巴拉體系或者北歐體系，再學習命運學派的魔法。”

　　他很快就說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就不再開口。

　　李天明仰躺在柔軟的靠背上，淡然開口。

　　“嘛，大體是對的，但命運學派這個擱置一下吧，雖然形式上很像，但他應該是連一次真正的啟示都沒有做過，更不是溝通上位的儀式魔法。他是在無意識中使用了魔力，和自動運行沒辦法控制魔力的一般人不一樣，只需要讓他從無意識的使用轉變為有意識的去控制就可以了。先讓他做些雜活、負責和混血溝通吧，做得好的話，再考慮培養。如果這點工作都做不好就隨便找個事務所打發過去算了，一個接受了完整通識教育的普通人對他來說還是很有用的，能彌補決策判斷上的很多不足。”

　　坐在前排的李章澤短暫沉默後，開口:“父親，現在事情太多，混血們不像以前那樣完全站在我們這邊，隨便增加成員可能會影響局勢，要不我讓雅雯回來……”

　　“不要想太多，我身體還正常。開車吧，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李天明敷衍了一句，閉上眼睛。

　　“對了，關於他說的那個什麽合同，隨便擬定一份，到時候問他有哪個行的工資卡什麽的直接轉帳。五險一金之類的以個人名義幫他代繳，多交點就行了。”

　　……

　　通過灰衣人雇傭情報販子的費用很高，但情報販子能拿到的卻很少，根據羽潮對灰衣人的了解，像這種沒有加入灰衣人且剛入行的新人，充其量只能拿到四分之一左右。

　　剩下的都是中間人的介紹費、運營費、保密費等等亂七八糟的費用。

　　在顛簸的公交車上將錢打給灰衣人後，羽潮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靠在堅硬的椅背。

　　對於羽潮來說，生活就像是煉金實驗時的步驟一樣，或許會有意外發生，但總的來說每一步要做什麽、怎麽做都是明確的。

　　雖然中途冒出來了狩獵魔法師的‘獵人’其實是異種，被他們狩獵的對象也只是個普通人，以及那個普通人的腦袋有些問題等等各種根本不可能在計劃中考慮的意外情況，但只要最終目標完成了，過程中所損耗的時間和成本就是值得的。

　　然後自己就可以把那些糟心的事情全部忘掉，只需要專心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麽就好了。

　　坐了三站之後，一身黑色的羽潮沐浴在車上乘客奇怪的眼神中下了車，往自己事務所的大樓走去。

　　在下一步前看來還需要先買一個厚外套才行，羽潮歎了一口氣，引人注目的感覺對她來說並不好受。

　　羽潮的事務所位於霧岩市北區的一個足足有20層的居民樓中，也可以算是她的家。

　　她第一天來到霧岩市時，這裡還是一個殘留著些許田園氣息的城市，裡還到處都是不到兩層樓高的低矮房屋，能看到在街邊擺攤售賣自家田地蔬菜的農民，光著屁股到處跑的小孩，還有看到陌生人就嗷嗷大叫然後被主人訓斥的看門犬。

　　而到了現在，她能看到的只有寬敞乾淨的馬路，修剪整齊的景觀綠植，以及高聳入雲的樓房了。

　　雖然還有著老舊的小巷之類沒有改造的地方，但根據城市的規劃再過十年這些殘留著田園氣息的地方就會從這種城市裡消失。

　　至於原本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是融入進了都市之中，還是去了遠離城市的郊區，羽潮就不得而知了。

　　她在人類社會中只是個過客，不管人類社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她都不會去評價。人類的都市是透過人類的知識和努力而構建出來的東西，沒有在其中起到過作用的魔法師沒有評頭論足的資格。

　　說到底她的目的就只是靈魂的創造，以及轉移而已。其他的人類和魔法師想做什麽，都和她沒什麽關系。

　　只是努力了三年的獲得的只有無數的失敗，當初立下的誓言如今在如今看來就像是笑話一樣。

　　“現在回想起來，總感覺我經常會遇到像昨晚那種莫名其妙的事情……”走在寒冷的街道上，羽潮獨自一人感歎著轉過街角來到小區門口。

　　街道的聲音突然消失，周圍突然湧出一股粘稠的感覺，她本能的抬起頭，看向天空。

　　萬裡無雲，碧空如洗。

　　沒有落下碾碎自己的巨錘，身邊也沒有出現散落扯碎的肢體……

　　看來只是錯覺，羽潮緩緩吐出一口氣，站在原地等待著纏繞在身上的詛咒活性慢慢下降。

　　來自秘境的的魔女，靜謐的魔法師，虹輝之樹的棄子……但實際上她所背負的名號只有一個，殺害妖精的背叛者。

　　嘛，魔女倒是和自己還算貼切，畢竟魔女在以前並不會被當作人類，而自己也不過是偽裝成人類的怪物。

　　等到耳邊再次傳來汽車的飛馳聲後，羽潮才確信詛咒的已經平息，重新邁步走進小區。

　　穿過綠植庭院，走進單元門按下電梯按鈕，就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道熱情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哎呀，這不是羽潮嗎?今天出門了，為了漂亮穿這麽少可不行，以後關節會痛的！”一個提著菜筐的大媽走了過來，看到是羽潮立刻露出熱情笑容。

　　“你好。”羽潮禮節性的回應了一句，走進電梯。

　　但是大媽並沒有離開的想法，走到電梯口中間卡著不讓門關閉，十分熱情的開口:“我家那小子快下班，我正好要給他買些菜做晚飯，他這工作雖然賺的多但是太忙了，明明個子高長得帥卻一直沒什麽時間找女朋友……”

　　大媽絮絮叨叨的，不斷向羽潮灌輸自己那個單身的兒子多麽優秀， 自己的家庭條件十分優越哪怕妻子不工作都能過的很舒適。

　　羽潮沉默的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足足說了一分多鍾，大媽才終於放棄的收回擋住電梯門的身體。

　　“女孩子不能覺得自己年輕就往後拖，拖著拖著就老了，結婚越早越好……”

　　電梯門終於關上，終於獲得解放的羽潮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看著電梯上的數字不斷增加，很快來到自己的樓層。

　　門鎖著，結界的運轉也正常，看來沒有被人入侵，羽潮確認一切安全後，推開房門。

　　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史萊姆們全部魔核壞掉而死吧，羽潮這麽想著走進煉金室，然後就被煉金釜裡面的狀況震驚的沒能邁出第二步。

　　煉金釜內的三個史萊姆像是吹起來的泡泡糖一樣把煉金釜內部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充足的魔力讓它們的體積膨脹的過於嚴重，在接近兩米長的巨大煉金釜連轉動身體的都做不到。

　　噗嘰噗嘰噗嘰，煉金釜中傳來了模糊不清的史萊姆叫聲，和平常不一樣，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就像是在求救一樣。

　　……羽潮還是第一次從史萊姆中感受到求救這一想法，哪怕把它們像擰毛巾一樣榨取精油，它們也只是發出痛苦高亢的‘噗嘰！’聲，而不是現在這樣緩慢無力。

　　“噗嘰——”就在蓋子被打開的瞬間，擠得滿滿當當的史萊姆立刻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迅速縮了下去，變回來原來只有小臂長的大小。發現打開蓋子的羽潮，三隻史萊姆立刻靠在一起，顫抖的看著羽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