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席卷全身,在不斷襲來的痛苦中,嚴立感覺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個蠶蛹,被埋到了布滿鐵絲的土壤之中。壓力從上方而來,不斷擠壓著自己,讓自己和鐵絲融在一起,不禁讓他想到了壓路機下的瀝青馬路。
不過即便全身如此疼痛,但嚴立卻感覺自己的意識十分輕盈。
如果沒有泥土把自己埋住的話,自己大概就會漂浮在空中一樣。
就像是被風吹起來的蝴蝶翅膀一樣。
不知在黑暗中呆了多久,意識的輕盈感漸漸褪去,而後一絲冰冷刺骨的寒意從頭頂傳來,慢慢擴散到全身的同時,一絲昏暗的光芒出現在黑暗之中。
嘈雜的耳鳴出現,然後再一次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猛地從頭頂傳來,覆蓋整個身體,迅速將他意識拽回到沉重身體之中。
只是這重獲光明的感覺並不美好,全身冰冷,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鼻子似乎被堵住,猶如蒼蠅一樣吵鬧的嗡嗡聲音不斷傳入耳中。
呼氣,吸氣,冰冷的空氣深入肺部,讓身體的感覺變得更加清晰,那股嗡嗡的耳鳴也終於慢慢褪去,周圍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老大……潑光了……死了……”
不祥的詞匯進入耳中,讓原本想活動身體的嚴立立刻僵住。
沒過多久,另一個聲音響起,聽起來語氣格外陰沉。
“……老大不會失手……而且……死了一樣……”
嚴立緩緩吐出空氣,同時將呼吸放的節奏更加緩慢,他要嘗試在不引起注意的情況下確認自己的情況。
自己似乎是癱坐在地上,手被人背到身後,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他感到有什麽粗糙的東西捆住自己的手腕,死死的系在冰冷的鋼管上,發現根本沒辦法移動。
長時間被束縛讓腕部的血液流通困難,只是轉動一下手腕就會感到強烈的酸痛。
耳鳴漸漸消失,血液因為意識的複蘇而再次活躍起來,因室溫過低而發涼的身體也逐漸開始恢復正常的體溫。
“死了他們也收嗎?可是都死了,會不會被別人抓住把柄。這片地我們也不熟悉,萬一被抓到怎麽辦。”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麽還是這麽囉嗦。當然收,給的藥少點罷了,這家夥獨身一人,而且再做幾次我們就換地方了。老大現在就早上吃了一次藥,現在很難控制住自己,別再說那些胡話刺激他了。”
綁架,殺人?為了什麽?
嚴立閉著眼睛思考,讓呼吸保持緩慢的速度,裝作自己還在昏迷。
他仔細思考著剛剛聽到的話語,對方應該是流竄作案的團體,而且背後有更大的團夥,專門瞄準像自己這樣獨居的人,沒有什麽社會聯系的人。
鼻子好像是堵住一樣,大概是因為冷水受涼的緣故導致的鼻塞,但嚴立依然勉強分辨出一絲腥臭的氣味。
腥臭是因為從附近的河或者湖泊裡取得水嗎?既然對方用了河水,很有可能的就是自己所在的地方沒有正常水電的供應,不然來回取水也容易暴露。
在這種天氣試圖用冰冷的河水潑醒一個昏厥的人,對方確實不在乎殺人。
嚴立微微動了一下臉頰,確認自己沒有被塞入布條一類的東西。
不擔心受害者醒來大聲呼救,身下是冰冷的水泥地,身後是固定雙手的鋼管。
自己是在郊外的小屋,還是某個無人的廠房?只是一個臨時的地點,還是他們的落腳處?
嚴立思考著,同時在腦海中回憶霧岩市的地圖,他記得霧岩的湖泊大多集中在市中區,只有一條小河在他家附近的北區,而再往外還有水的地方就是郊區了。
哢噠,塑料凳晃動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沉重的腳步聲不斷靠近嚴立。
嚴立緊閉著雙眼,根據腳步的聲音以及回聲,他猜測自己是在某個空曠的大型室內。
一隻手突然粗暴按在嚴立鼻下人中的位置,強大的力氣讓他的頭猛地向後。
砰,他的後腦杓毫無防備撞在堅硬冰冷的障礙物上,疼痛與眩暈猛地襲來,一絲涼意在腦後不斷向下擴散。
“老大?”
兩個聲音響起,一個靠的很近。
“還喘著氣。”
手掌離開嚴立的臉,嚴立強行屏住氣息將頭倒向一旁,假裝還在昏迷中。
“而且醒著。”
被發現了?!
不等嚴立做出反應,他的肚子上就被猛踢了一腳,強大的衝擊讓他整個人彎成了弓形。
嚴立彎著身子低頭喘著粗氣,剛剛踢在腹部的一腳打斷了他的呼吸,讓他不停的咳嗽。他埋著頭不斷顫抖身體,假裝自己是剛剛才醒,意識還很模糊。
周圍的光線很暗,也沒有其他的動靜,嚴立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個尚未完工的建築內,很空曠。但明明十分空曠卻像是被幕布罩起來一樣,封閉而沉悶。
附近的地板都還是黑灰色的水泥毛胚,十分的肮髒,如果不是因為身邊被潑了大量的水讓他身邊的地面濕漉漉的,他可能在醒來的瞬間就會因為嗆人的塵土而咳嗽暴露。
再遠些是似乎是有些粗壯的柱子,以及好像是窗戶和樓梯的東西。但是因為昏暗,嚴立看的不是很清楚,似乎還沒有完工,只能勉強能看到像是鋼筋一樣的東西暴露在外。
嚴立還想繼續觀察,頭髮被人猛地拽了起來,腦袋還被對方用力的搖晃了兩下,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睛。
面前男人的年齡看起來比嚴立年長很多,大概在四十歲以上,明明室內的光線很差,他卻依然帶著戰術太陽鏡一樣的墨鏡。
應該是經常在太陽下暴曬,深褐色的臉上皮膚粗糙且硬實,好像每日下田犁地的水牛一樣緊繃著。
但對方完全沒有水牛那樣老實悠然的氛圍,只是這麽拽著嚴立的頭髮蹲在嚴立面前,就散發出蠻橫且危險的暴力氣息。
加上明顯的莫西乾髮型,厚重到完全遮住下巴的胡子,鼓脹的肌肉,比起水牛更像是是隨時會暴起將人拍進牆裡的狗熊。
和面前的男子所散發出的暴力氣息不同,身後的較遠距離是一個個子很高但面色陰沉的青年,看起來瘦弱,但眼神滿是蔑視。
而另一個就是在轉角處撞到嚴立的那個男子,他站在莫西乾男子的旁邊,雙手叉起腰,左手上還提著水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模樣,但看著嚴立的眼神卻有些躲閃。
微微向上偏移目光,嚴立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天花板似乎沒有封頂,昏暗的月光從上方照耀著,讓嚴立的周圍比其他位置更加清晰。
男人就這麽提著嚴立的頭髮,隔著太陽鏡盯著嚴立的臉。直到嚴立將呼吸變得急促一些後,他的臉上才閃過像是紋路一樣微弱的紅色光芒。
看著嚴立的表情,老大沉默了許久後,終於開口,厚重的白色蒸汽從口中冒出向空中飄散,迅速消散。
“你的身體,不痛嗎,魔法師?”
問話的同時,男子將手伸向後面,折斷了嚴立的一根手指。
“如果你問我身體感受的話,我可以說痛的快死了。”嚴立勉強回答,他大口喘著氣,讓冰冷的空氣盡快滲入肺部。
身體冰冷,骨頭不斷傳來刺痛,腕部的鈍痛就像是有人再用鈍刀不斷切割一樣,如果這算不痛的話,那嚴立不知道什麽算痛了。
看著嚴立沒有露出任何痛苦表情的臉,男人沉默許久,才再次開口:“是嗎?”
不等嚴立回答,他再次把嚴立的腦袋按在牆上。
“話,我隻說一遍,魔法師。”
“你的性命和錢,我沒有興趣。魔石、魔法道具、藥劑、材料,全部交出來。手稿和書也是,告訴我位置,作為交換,我會把你的紋章拆下來,寄給協會。”
就像是機器人一樣,男子的說話方式一頓一頓的。
魔法師?魔石?嚴立愣愣的聽著,沒明白對方在說什麽。
這是在對什麽暗語嗎?
看到嚴立沉默,身後的陰沉男子也開了口:“需要鑰匙和口令的話一並交出來,如果要身體和魔力識別的話,我不介意現在讓你失去手臂和眼睛,不要反抗比較好,老實點會讓你死的比較輕松。”
身後的陰沉男子補充的同時,用右手從褲腿上拽出一把細長的手術刀,在空中甩了兩圈後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在空中旋轉刀尖,打量著嚴立的臉,甩出右手。
嗖!
銀色的光芒飛來,嚴立的左臉閃掠過一絲涼意,接著對方再次做出一個拉回的動作, 同樣觸感再次出現在臉上。
感到溫熱的血液從臉上流出,順著臉頰滑落,他看著再次回到對方手中的手術刀,露出難以理解的眼神。
沉默了一會,似乎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狀況,嚴立深深呼出一口氣,看向面前被叫做老大的粗壯男子。
如果要錢的話,嚴立並不在乎,哪怕全給對方自己一分錢不剩也無所謂。
如果是以他人痛苦為樂,嚴立會嘗試說服對方,不管有沒有效果。
然而對方兩者都不是。
至於什麽紋章協會,對嚴立來說根本不重要,因為他完全聽不懂,也無從談判。
嚴立語氣平靜的開口:“我不是什麽魔法師,也無法理解你在說什麽。”
他記得陰沉的男子說過,自己是獨身一人,也就是說對方提前做過準備,並非臨時起意的可能性很大。
欺騙對方需要大量的信息,但問題嚴立對面前的綁匪一無所知,對方卻早就摸清了嚴立的情況,這讓嚴立覺得通過謊言欺騙對方只會激怒對方,讓事情變得更糟。
因此他選擇了實話實說。
錢是有一些,但他們既然說了不需要,那麽嚴立也沒有再提出。
唯一的問題是,對方不知道為何搞錯了對象,把自己當成了什麽魔法師。
老大聽到這番話後旋即松開嚴立被拽起的頭髮,不等嚴立身體落下再次用手掌緊緊抓住嚴立的臉。
熱氣從手掌上傳到嚴立的臉上,白氣從手掌的縫隙中冒出,嚴立有種火焰穿過臉把自己的大腦都要給燒焦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