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納徑直來到樓梯能達到的最上層，然後順著走廊一直走到將近盡頭的地方，然後找了間空房間進去。此處離聖光廣場相對較遠，住的人比較少;但這裡接近某一個通風口，所以空氣相對新鮮，異味非常淡。

　　這是當初萊納他們四人探索眾神居所時，常住的區域。這裡居住條件還算能接受，而且離探索區比較近。

　　整個眾神居所可以分為三個區域——上教堂區、探索區、和封閉區。

　　上教堂區就是從總出入口開始，到聖光廣場周邊的區域，由教會負責管理，守城部隊派人負責治安。這裡有教堂，有舉辦大型活動和交易集市的廣場，也有給教會和守城軍裡輪守的人的宿舍。

　　因為眾神居所惡劣的居住條件，即使是神職和軍職人員，也只能輪流在裡面值守，通常每次半個月。當然，他們的宿舍是在通風較好的區域，職位較高的人還能分配到少數那幾間有自然光照的房間。

　　上教堂區的外圍就是給朝聖者和遊客暫住的自由居住區，房間眾多，但生活不便。其實守城軍的人在這裡最大的職責之一，就是巡邏這一區域，抓捕那些為了省錢而隨地便溺之人，以“褻瀆聖地”的罪名課以巨額罰款。

　　交不起罰款也沒關系，否則驅動人力鼓風機的苦力活誰來乾?

　　整個上教堂區其實隻佔眾神居所的很小一部分，有人估算大概只有總體的十分之一左右。另有約十分之二屬於探索區，剩下的七成則是封閉區。

　　封閉區泛指那些打不開的門背後的區域。那些從聖·西摩多的時代開始就封閉的門，所用材料比現在的堅固得多，用尋常手段根本無法打開，用工具拆卸、撬動通常也無濟於事。

　　教會禁止使用火藥炸門，擔心炸壞了什麽不為人知的重要物件。據說早期教會也炸過門，但在一次炸塌了一個房間後，發現某個附近的通風口再也抽不進新鮮空氣了，就以“不可褻瀆聖地”的理由禁止使用火藥探索。

　　封閉區和上教堂區之間的區域，就是所謂的探索區。這些地方與上教堂區的自由居住區相通，但離聖光廣場太遠，教會和軍隊都懶得管。

　　這兩不管的地方，是歷代官方和民間的探險者一直搜索的地區。如果有什麽有價值的古物被發現，就會在第一時間被人拿走。

　　但有一些例外的情況，就像那次萊納獲得古代頭盔一樣，新打開了一扇門，把一小片封閉區變成了探索區，那就可能會有新發現。這可能是像萊納那樣瞎打誤撞打開的;也可能是經過很多年無數個前仆後繼的探索者撬門後，年久失修的大門終於被撬開了。

　　當然，歷經五百年，容易撬開的門早就撬的差不多了。現在的探索區已經很少有真正的搜索者了，有的只是像萊納他們那樣的年輕人，純粹是吃飽了撐的進來練膽的。

　　萊納看著點燃的蠟燭，估算著時間。等到大約晚上九點左右，他背上行軍背包，開始行動了。

　　在這昏暗的自由居住區，所謂朝聖者們“在眾神的居所裡感悟神靈的啟示”，就是盤坐在房間地板上看聖典，作冥想。

　　然後，犯困，睡著。

　　七八點左右，自由居住區裡就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鼾聲。

　　九點獨自行動很隱蔽，沒什麽人會注意。

　　萊納輕輕走出自己的房間，端著特製的蠟燭台，向走廊盡頭走去。盡頭處是一個豎井的開口，裡面被以前的探險者留了一把梯子。萊納用嘴小心地咬住燭台，雙手並用攀上了梯子。

　　這豎井是上教堂區和探索區的自然分界線和出入口之一。普通的在自由居住區“感悟神靈啟示”的朝聖者不會貿然越過這裡。

　　他順著梯子小心翼翼地下行，隨時當心燭火燒到自己的頭髮。這種探險者專用的燭台能在聖光廣場的集市裡買到，它的一頭有一個適合牙齒咬合的U形槽，方便探險者必須用兩者手的時候，把燭台暫時咬在嘴裡。

　　大約走了十來格梯子，萊納踩到了地面，然後他用手取下燭台，轉身向後照去，看見一個齊胸高、能容一人爬出的開口。

　　萊納小心地翻出開口，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略微彎曲的走廊。他憑著過去的記憶，向前方摸索而去。

　　當初，萊納他們在這片區域到處瞎轉了很久，才到達了有頭盔的那間房間。要不是頭盔一開始還有指路的功能，萊納都不知道還有這條最短的路徑。

　　經過數次修正小錯誤後，萊納長出了一口氣——他的記憶沒太多偏差，非常幸運地來到了那間房間前。

　　他左右環顧，確認附近沒有其他探索者的燭光照來，也沒有人類的腳步聲。有的只是時不時出現的老鼠躥過的動靜。

　　他的手按在應該是門鎖位置的下方，頂開了一條水平方向的縫隙。然後他的手翻向上，手指伸進縫隙裡，一陣摸索，最長的中指頂到了一個金屬物件。他的手指在金屬物件上左右一掃，找到一個可以用來發力的凸起。

　　他努力撥動那個凸起，身體也壓到門上。直到某一個時刻，那金屬物件似乎和什麽東西脫開了，萊納身體一輕，門被推開了。

　　當初，他們四個人走到此處時已經精疲力盡，其他人坐在不遠處的走廊上休息聊天，只有萊納在孜孜不倦地嘗試能不能打開附近的門，直到如中大獎一般地弄開了這一扇。

　　萊納走了進去，轉身向外看了一圈，確認沒有人後，輕輕合上了門。

　　房間靠裡一邊的牆邊有一張長桌。萊納把燭台放到長桌上，然後取下自己的背包，拿出了那具柯林斯頭盔。他對雷諾的日記裡說的“放回原處”是什麽意思，還是非常確信的——

　　長桌後面的牆上有三個牆洞，每個牆洞裡都有一個人頭形狀的支架，正好可以把頭盔扣上去。

　　萊納深吸一口氣，把頭盔扣到了當初他取下來的中間那個人頭支架上，然後退後一步，滿懷希望得看著頭盔。

　　什麽都沒有發生。

　　萊納又耐心地等待了幾分鍾。

　　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取下頭盔，戴到自己頭上，像上次那樣按動了下巴旁邊頭盔內側暗藏的一個按鈕。

　　什麽也沒有。護目鏡還是如這幾個月來一樣的透明無物。

　　他惺惺地再次把頭盔扣到了支架上，看看再等一會兒會不會有變化。他深呼吸了幾下，平複自己的焦躁，讓自己完全安靜下來，保持耐心。

　　每過幾分鍾，萊納都會取下頭盔，嘗試按上面的按鈕，然後再放回原處，繼續等待。

　　當如此反覆到第四次，萊納打算再次取下頭盔時——

　　“噠，噠，噠，噠……”

　　一個貌似木頭撞擊地板的聲音快速向這裡靠近過來，節奏像是人在走路，但靠近的速度卻快得像飛奔的馬車。

　　萊納頓時沁出了一身冷汗，手僵在半空，再也不敢移動半寸，生怕外面的東西能發現這裡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