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屍體,放下信件,離開焉耆,但是出於安全起見,兩人依舊不太敢大張旗鼓的在白天行進,於是依舊晝伏夜出。
離開焉耆之後第二天,兩人潛伏在了一處月牙泉附近,一來休息,二來躲避或許會出現的吐蕃人。
“我說,你還是不能告訴我你是什麽人是麽?”
“嗯?”
幾天的相處下來,兩人的關系融洽了很多,在知道了郭戎的性格之後,盧十四也不再太過畏懼。
再有兩天的時間,他們就可以到鐵門關了,郭戎原以為這一路就這麽過去了,誰想到盧十四卻突然問出了這麽一個問題。
郭戎猶豫了一下。
“其實,不是不能告訴你,但是,如果你知道了,我恐怕就不能放你走了。”
盧十四點了點頭。
“其實,你就是不說,我也大致猜到你的身份了。”
“哦,嗯!”
郭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然後一枚銅錢,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盧十四的手中。
看到這枚銅錢,郭戎神情一怔,心中咯噔一下。
看到郭戎神情的變化,盧十四呵呵一笑。
“看來,傳說中的是真的,原來安西軍真的還在,而不是像吐蕃人宣傳的那樣,早就全軍覆沒了。”
說著,盧十四舉起了手中的銅錢,通過銅錢的方孔,看向太陽,輕輕的說出了四個字。
“大唐建中!”
“我不記得大唐在建中年間鑄造過銅錢,而其他人鑄造銅錢不會用大唐的年號,所以,會鑄造這種不應該出現的銅錢的,應該只有孤懸在外的安西軍了吧。”
看到郭戎沒有否認,盧十四繼續說道。
“我比較好奇,你們不是應該在龜茲麽,怎麽會來到這裡……”
“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人……”
“你們……”
說實話,郭戎後悔了,早知道還不如一直冷著臉呢,那樣至少耳根清淨,可是,誰能想到。
“閉嘴!”
“我……”
盧十四張嘴的一瞬間,直接被郭戎一下子按到了沙子裡。
“有人來了!”
整整一個時辰之後。
“呸!呸!呸!我說,下次,你能不能先提醒!”
“可以,這半天的時間不到,應該是第三支小隊了吧。”
“呸!呸!呸!”
“你說,如果在這一處水源地,潛伏上一支小隊,那麽……哎哎哎,你幹什麽去啊!”
“我去漱口,下次,你要再讓我吃沙子,我就帶你繞路,鐵門關你就別想了,要不要試試玉門關?”
“玉門關……”
聽到玉門關這三個字,郭戎瞬間沉默了。
玉門關,那可是玉門關啊,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郭戎知道,玉門關就在敦煌,就在沙洲,事實上現在玉門關早已陷落,可是那種源於靈魂深處的記憶卻真的難以磨滅。
郭戎因為玉門關喚醒的記憶而黯然神傷,盧十四已經蹦蹦躂躂的跳到了月牙泉的旁邊,開始漱口。
其實,如果能到沙洲的話……
郭戎的目光隨即再次飄到了盧十四的身上,能一個人從沙洲走到這,那就絕對能把自己帶回去……
盧十四,正當郭戎思緒飄飛的時候,一個小黑點突然出現在了郭戎的視野之內,然後這個小黑點越來越大。
這赫然是一個吐蕃的騎兵,從方向和裝束上看,大概率是剛才離去的那一隊騎兵中的一員。
不是已經走了麽,為甚又回來了!
大爺的!
這時候再通知盧十四回撤已經晚了,就算盧十四能及時的跑回他們隱藏的地方,但是也絕對來不及隱藏蹤跡。
郭戎的血,一下子就湧上腦門了。
為今之計顯然只剩下了一條。
說著,郭戎沒有大聲呼喊,提醒盧十四,而是轉身向後衝向了駑馬,並以最快的速度取下了橫刀、步槊、強弩,弩匣。
把橫刀系在腰間,步槊放在身邊,郭戎開始熟練的取出弩箭,並裝填到重弩之上。
完成了所有的準備之後,郭戎手持重弩,臥在了之前隱藏觀察的位置。
還沒等郭戎趴下,就聽到了一聲尖利、高亢就如同女人一般的尖叫。
“啊~~~!!!!”
想都不用想,這肯定是盧十四那個小受。
果不其然,去而複返的吐蕃騎兵已經到了距離月牙泉不到五十步的距離,而盧十四一聲尖叫之後,已經連滾帶爬的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狂奔。
一邊狂奔,還一邊哭喊著。
“救命啊!救命啊!”
看著盧十四這一副沒出息的樣子,郭戎恨不得捂住眼睛,不就是一個落單的吐蕃騎兵麽,你怎就不敢跟他乾一架!
雖然很丟人,雖然很娘們,不過看到那個去而複返的吐蕃騎兵的反應之後,郭戎得承認,盧十四的選擇很正確!
因為那個吐蕃騎兵並沒有著急上前,而是戲謔的看著。
明明兩步就可以追上盧十四,卻偏偏保持著十幾二十步的距離,就好像在玩弄被抓住的不緊不慢的跟隨,全然沒有把盧十四看成什麽威脅。
饒是如此,前面跑,後面追,一人一騎,也正快速的靠近,郭戎所在的沙丘。
而郭戎則靜靜的趴在沙地上,左手重弩,右手放置在機擴之上,死死的瞄準吐蕃騎兵的方向,同時嘴裡不停的將自己的預估出的距離說出。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五十步!”
五十步,郭戎甚至已經能夠看到對方那戲謔而猥瑣的笑容,而這也正是郭戎所預估的射擊距離。
與其說這是騎兵,不如說這就是信使,對於這個連鎖子甲都沒穿,幾乎等同於無防護的目標來說,五十步,足夠三石重弩把這家夥射到牆上去。
就算真的失手沒有一箭命中,郭戎也有足夠的時間,重新裝填,並完成第二次的射擊。
隨著到達預設距離,郭戎全神貫注,眼睛也死死的盯著目標。
“趴下!”
聽到郭戎的提示,盧十四應聲倒地,而郭戎則立刻搬動機擴,“嗖”的一聲,二尺不到的弩矢瞬間飛出。
下一刻,吐蕃人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接著直挺挺的從馬背上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