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尋找袁侯的樂子,明明該是個好法子才對!
可為什麽……唉……
連續幾個深呼吸後,預言家才終於正眼看向王德。
放在平時,他絕不會同意與這討厭的、蒼蠅般的家夥會面,更不必說放他們進入自己的飛船——雖然對方一直以來的跟拍,在寰宇給他帶來莫大的名聲。
但一個能給自己冠以“家”的大人物,是天然不喜和大眾娛樂那一派親近的。
可是,這回王德帶來了一個讓他實在難以拒絕的理由。
“嘿,開個門吧,老夥計,我給你帶了地球款的電熱蚊香儀。”
現在,他不得不容忍這些家夥見證他的無能狂怒。
“我從沒有見過像袁侯這樣的家夥。”他對王德道。
“不,你見過,”王德卻搖了搖頭,“但是你從沒有在意。”
“什麽時候?”
“過去你的玩笑,從來都是開在了那些耀眼而極端的家夥身上。”王德分析道,“野心、偏執、願望、向往,這些種種特質吸引了你去調侃他們、捉弄他們,將他們與某種現實關聯或隔絕。看著他們奔波掙扎,最後玩膩了便毀了他們,毀了整個星球。”
“毀了他們的不是我,是他們自己把玩笑看得太重了。”預言家淡淡道,“我討厭開不起玩笑的人。”
王德聳聳肩。“但你從來沒有關注過其他人。”他道。
“袁侯這樣的人?”
“對,他們無趣、無所求,安靜而平凡,最大的煩惱不過是下一頓去吃什麽,他們關注的是生活本身,不會有太遙遠的目標……”
“所以他無時無刻都在跑偏?”想起袁侯時常驢唇不對馬嘴的打岔反應,預言家就一陣鬱悶。
“也可以這麽說……”王德點頭,“因為他們中的大多數並沒有,也不需要有太專心的注意力,所以很容易被指引或誘導。”
“可剛剛袁侯並沒有被關子誘導!”預言家有些惱怒。
“他剛剛說出的的確就是他想要的,只是在你看來微不足道。”
預言家沉默了一會兒。
“像袁侯他們其實也有自己的堅持,雖然大多數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需要別人去提醒。哈哈哈哈,覺得矛盾嗎?但這就是他們。”
“他們有什麽名字嗎?”
“老實人,”王德聳聳肩,“真正意義上的老實人。”
預言家又沉默了。
“那為何我會注意不到?”終於他問道。
“就是因為太老實,對他們開玩笑都是一種無趣,你自然而然就會把他們直接跳過;而在其他人的玩笑開膩了以後,他們又隨著那些有趣的家夥們一道被毀滅……這中間哪兒有機會入你的眼。”王德笑著回答。
“是被那些人自己毀滅,將玩笑當真,貪圖那些相互衝突而又必然實現的預言。”預言家再一次糾正道。
“你的玩笑不就是真的。”王德不置可否,他其實也並不在意這些——無非都曾是他景投下匆匆而過的龍套罷了。
不過,“有時候我真覺得,”他接著道,“諾大的寰宇,老實安分反而是種奢望。”
“你到這兒就是為了抒發這些無聊感慨的嗎?”預言家冷言道,他想結束這個話題,因為並沒有啥樂子。
那自然不是,還有看你老人家的笑話……王德在心底嘀咕,但他並不想告訴這位預言家他的真實原因。
“我來,原本是想給你點兒小小的善意提醒,不過現在看起來你並不需要。”王德轉頭打量起飛船的內艙來,可不是誰都有機會能見識到鼎鼎大名的“劇透號”,嗯……那沙發看著真不錯。
“你不要賣關子。”預言家壓低聲音。
“預言家大人?”關子卻又從節點冒了出來,“您提到了我?”
……靜悄悄,無語是今天的劇透號。
在王德的大笑中,預言家無力擺擺手,想著是不是要給這不太靈光的AI換個名字。
“不想說的話就算了……”
“別急,我只是想提醒你,袁侯的樂子是存在的,就看你找不找得到。”王德收起大笑,指向那張沙發,“你的屁股在沙發上享受得太久!如果你能更了解他、了解地球一些……”
“你打算幫我?”預言家有些狐疑。
“誰知道呢?”嘴上說著,王德卻在心底私下咆哮:我這是指導你!我是一名導演,戲劇性是我的追求!哪怕這是部紀錄片。
“哼,不送。”聽完善意的提醒,預言家合情合理下達了逐客令。
頓了頓,他出於禮貌還是補上一句:“謝謝你帶來的蚊香儀。”
“不客氣。”王德揮揮手,“你該去嘗嘗些地球的特產,別老呆在飛船上。”
關於品嘗特產,王德可是深有體會。
長期追逐預言家跟拍,讓他養成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習慣,比如讓柳巧巧頭痛不已的“將飲品按不同比例混合品嘗”這件小事——畢竟預言家的到訪,意味著這顆名不副實的行星已正式開始了毀滅的倒計時。
而如何在毀滅前,以最短時間嘗遍各種味道,才是王德堅持他獨特品位的真正隱藏原則。
“一杯拿鐵,不過請把牛奶換成酸奶。”回到咖啡館,王德這樣點道。這次的配方是充分尊重嗡金油的意見,當然他的確也很好奇。
接著他又張望了一番問道:“柳巧巧小姐今天不在嗎?”
“呃……好……好的……”換班來的家夥面對聞所未聞的點單有點兒手足無措,“巧巧她今天還沒有來。”
“唔……”王德摸著下巴。
“嗡……(導兒,)”沉默了許久,嗡金油終於振翅嗡道,“(你剛才那樣對預言家暗示,不就是把袁侯賣了嗎?)”
說實話,它還挺欣賞袁侯來著。
“你懂什麽?”王德瞪了它一眼。
嗡金油悻悻收起翅膀。
對……我不懂,嗡金油暗忖,呵呵。
它落在桌前,王德哼起了一支小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