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下，少年輕撥書頁，沙沙聲讓這間竹屋愈加安靜。

　　“撕拉——”

　　搖晃的燈光下，一道怪物似的影子將書童的身體撐開，恐怖的生物似乎從書童的身體鑽了出來。

　　“真的人皮?”

　　王臨頭髮發麻地看著還滴著血水的人皮。

　　“你他媽誰啊?”

　　常人遇到這場景估計腿彎打顫，連滾帶爬就跑了，但王臨直直看著它，看來膽子是練了出來。

　　這像是一隻戴著京劇臉譜的猴子，看來是傳聞中的山魈。

　　人面長臂，黑身有毛，反踵，見人笑亦笑，脣蔽其面，面似老瓜皮，目光晱閃，巨口如盆，齒疏疏三寸許，舌動喉鳴，呵喇之聲，響連四壁。

　　其力大無窮，速度快過獵豹，徒手撕裂虎豹，壽命悠長，乃山中霸王。

　　“你不會是把他吃了吧?”

　　王臨問。

　　山魈眼中閃爍著寒芒，“你不認識我?”

　　聽起來是書童的聲音，稚嫩清脆。

　　“你這妖怪還會說人話?”

　　“你真把他吃了！”

　　王臨指著山魈的鼻子罵。

　　“有沒有可能，我就是書童。”

　　“只不過白日裡披著人皮而已。”

　　山魈那乾枯醜陋的臉上露出人性化的神色。

　　“確實有這個可能。”

　　“但你為什麽要這麽乾?捂在人皮裡不熱嗎?”

　　少年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沐猴而冠，懂嗎?”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至於熱不熱，只要能活著就行。”

　　最好像一個人那樣活著。

　　山魈道。

　　“原來如此！”

　　王臨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那你能滾出去睡嗎?感覺睡覺時身邊呆著個這麽醜的醜東西很不舒服啊！”

　　山魈的拳頭硬了，這人是它見過最畜生的。

　　不過最低等的自己倒是和這家夥挺般配的。

　　自己不過是一個被挑剩下的書童，哪有什麽資格挑三揀四的。

　　以往乾著除虱子這樣隨時會喪命的活兒，現在至少不用擔心活著的問題了。

　　“窮講究。”

　　山魈嘲諷了一句，便撅著紅屁股走出竹屋。

　　“為什麽不給我安排個女仆，以解漫漫長夜之寂寞?”

　　“書童居然是隻猴子，真是滑稽。”

　　男人的嘲諷聲不斷鑽進山魈的耳朵裡。

　　……

　　來到青衿書院自然是要學習的，不僅是為了那個整日纏著自己的殘魂，還為了學到更多的知識。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自然是必修課程。

　　在這之上，還有“心”的凝結，只有凝結書心才能在眾多文人中脫穎而出，贏得聖上青睞。

　　這點唐鐫體悟最深，當初他就是因為赤誠之心不足，名落孫山。

　　不過那是最終的殿試，除了殿試之外的考試，都是看家世背景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貴族，就算是最窮的書生考到了功名，那身後必然有一位不凡的老師。

　　王臨現在只是個秀才，在書院這一群舉人中顯得格外突兀，眾人在得知多了尚是秀才的小師弟後格外詫異，心中不由有些輕蔑。

　　而且在得知這王臨不僅是個秀才，而且沒有任何跟腳，更別提與京中大員有瓜葛。書院裡的書生自然不會把他當作同窗，但明面上還是要表現出一副呵護後進的姿態。

　　雖然學習的東西很多，有君子六藝，但在大龍王朝，需要考的只有三門。

　　書和數是必選的，其它四門選一門考試即可。

　　“書”指的是書法，包括書寫、識字、作文;“數”指的是理數，氣數(陰陽五行生克制化的運動規律)

　　雖說其它四門只需選一門，可但凡心懷抱負者都會將六藝都熟稔，畢竟殿試的時候，皇帝可不會管你選修了哪一門課程。

　　這世間九成讀書人止步於秀才，剩下的一成之中又有九成止步於舉人，最後剩下的舉人中又只有不到一成成為進士。

　　但十成十的讀書人都想成為狀元，那麽君子六藝，就逐漸成了七藝、八藝、九藝……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將時間掰成兩半用。

　　但聞名天下的青衿書院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傳說唐鐫初到雲籠山時，遇到一仙人，唐鐫頓時驚為天人，向仙人求問世間真理。

　　這時，一白鶴銜著一壺清茶前來，兩人雲上品茗，相談甚歡。

　　不知不覺間，日月輪轉，等唐鐫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須發盡白， 而那仙人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古樸的茶壺。

　　而這茶壺就是王臨之前遇到的奇壺，它能夠製造幻境。

　　這茶壺同樣是奇物，鑒於其作用以及局限，大概在甲乙丙丁四個奇物等級中排到丁下。青衿書院的學生們可以憑借此奇物在幻境中學習，這也是眾人對雲籠山趨之若鶩的原因。

　　但該奇物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它會判定命格，如果一個書生的上限是秀才，那麽他無論在奇物中學習多長時間，他學到的東西也僅限於秀才階段，多出的那部分在走出奇壺後就會瞬間遺忘。

　　而且奇壺的使用次數是有限的，多次使用會導致普通人的心境崩潰。

　　當然若是凝結書心，便可以多次使用奇壺。

　　平日裡，學生還是需要跟著老師學習六藝。六藝中除了禦和射外，皆是一寬闊的院落，眾人席地而坐，聽老師講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過青衿書院這個江湖挺小的，即使有派系也翻不起風浪，所以明面上還是非常和諧的，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武林盟主——江鉦則，其父乃是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別稱大司馬，正二品官員，大龍王朝全國軍事的行政長官。

　　雖然這家夥只是庶子，但地位還是很高的。

　　江鉦則眉宇間帶著彪悍之氣，但並不讓人討厭，為人義氣，不拘小節，正如話本小說中急公好義的大俠，所以尤其討厭小人。

　　嗯，比如王臨這種。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這家夥經常說別人壞話，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