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兄台。”

　　王臨道謝，畢竟沒有這人的出聲提醒，估計自己的幻境旅遊就要結束了。

　　“不客氣。”

　　“我只是感受到你身上的書卷氣，若是其他人，我提醒也沒用。”

　　這人說道。

　　“那你是何人?又為何會被困到這裡?”

　　王臨感覺自己觸發了NPC的劇情。

　　“我?”

　　這人似乎陷入了回憶，半晌後緩緩開口。

　　“是一個秀才。”

　　“至於為什麽來到這裡，是因為當年我越俎代庖，去省府舉發這縣令。”

　　“結果可想而知。”

　　秀才苦笑道。

　　“你在這裡呆了多少年，沒想過出去嗎?”

　　看這秀才身上厚厚的鹽痂，估計在這兒待了很多年，就算出去之後失去了情感，但也比在這裡受苦強。

　　“二十年吧。”

　　“還沒有登上那金鑾殿，也沒做出分毫功績，怎麽敢死?”

　　秀才話語間充滿了鬱結之氣。

　　“那我豈不是也要和你一樣在這兒待上幾十年，甚至更多?”

　　直接死了還好，要是被困在這兒幾十年，無聊都能把他逼瘋。

　　“還有我和你聊天。”

　　“已經很幸運了。”

　　秀才的心態很好，完全不像一個被禁錮了幾十年的人。

　　“說的也是。”

　　“不過我更喜歡和美女美酒作伴。”

　　王臨歎息道。

　　“這裡的人都是被執念所困。”

　　“你的執念就是功名嗎?”

　　秀才應了一聲，功名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辛苦付出後沒有得到回報。

　　他用洗墨筆的水都能把這個池子染黑了，他本應上達天聽，下體民情，而不是困於一隅，徒做這池底的頑石。

　　“功名真的那麽重要嗎?”

　　“你就沒想過脫離這裡?”

　　王臨好奇道，實際上他想知道怎麽離開這裡，就算是得到一點線索也行。

　　“活著重要嗎?死了重要嗎?”

　　“世界毀滅重要嗎?”

　　“快樂重要嗎?傷心重要嗎?”

　　秀才好久沒與人爭辯了，但一開口就跟連發的火炮似的。

　　“對你來說不重要的東西，對別人來說卻是比生命還重要。”

　　“只有我自己知道什麽對我才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兒，秀才很疑惑，明明他也感受到了王臨身上對功名的執念，但現在看來這個吊兒郎當的男人怎麽可能會專心致志地辦一件事?

　　感覺像兩個人?

　　“真的沒辦法嗎?”

　　“就連一絲絲可能也沒有嗎?”

　　一段時間沒有活動，王臨的心情已經非常煩躁了，這也讓他意識到，以後不能這麽魯莽了，即使是在這個他身為是幻境的世界。

　　傲慢很容易將人塞到棺材裡。

　　秀才陷入了沉思，他在回憶已經遺忘的差不多的知識。

　　半晌，秀才開口說話。

　　“據我所知，佛縣的縣令淤生是恐級妖魔。”

　　“它這些年應該沒有晉級吧。”

　　“恐級妖魔最擅長的是操控幻境，使用的奇物，多數也只能發揮營造幻境的作用。”

　　“也就是說，咱們經歷的這些都是幻境。”

　　秀才徐徐道來。

　　“但問題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即使知道這是幻境，也無法破除。”

　　“據我所知，能夠破除幻境的只有三種辦法。”

　　“第一種，九品武者，五感已經達到了凡人的頂峰，感受到的是最真實的世界，幻境蒙蔽不了這些人。”

　　“第二種，擁有浩然正氣之人，此等人必然是經世之臣，多為經歷殿試的狀元。浩然正氣是天道給人類的機會，這股氣如黑夜中的明燈，引起天道矚目。”

　　“第三種，赤誠之人，這種多為傻子，心中毫無雜念。但這種多為人工培育的耗材，過程殘忍，天然的極少。”

　　當然如果是等級高於淤生的詭異，那麽也可以脫離幻境，但問題是他們並不是詭異。

　　一口氣說這麽多話，秀才有些口乾舌燥。

　　“你能不能給我點喝的?我已經很久沒吃沒喝了。”

　　秀才渴求道。

　　“喝的?”

　　這下面不都是水嗎?雖然是鹽水。

　　“血行嗎?”

　　王臨艱難地將手腕湊在嘴邊，“哢漬”，手腕上的血管被咬破，一股殷紅的鮮血落在水中，詭異的是這些鮮血沒有飄散，而是鑽入秀才的屍骨上。

　　“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這麽多年，我竟然體會到了滿足感！”

　　秀才的聲音中飽含著驚喜。

　　“如果有機會出去，你一定要找我的老師，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先生！”

　　“在佛縣，只有他能幫你考取功名。”

　　由於王臨的鮮血，秀才隱約間有了視覺，他看向王臨，心中震詫，這是何等畸形的人類?

　　一顆頭顱從他的胸口鑽了出來，頂著肉紅色的薄膜，一雙手從他的肋骨鑽出， 向後張開，像一雙翅膀，一根根血管籠罩著王臨的腦袋，像頭盔也像牢籠，透過光影，還能看出血液的流動。

　　下身多了一雙腿，直接把他的身高拔高了一截，如竹節蟲。

　　秀才看到的是執念尚未消散的原主，故而看到的王臨如此怪異。

　　怪不得自己眼中王臨的執念是考取功名，而他本人卻並沒有這方面的意願，原來是詭異之人。不過秀才不想戳破他，模樣是有些嚇人，但至少能陪自己聊聊天，解解悶。

　　王臨看向手腕處蠕動的肉芽，傷口已經開始結痂。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很奇怪，不僅不害怕疼痛，還擁有極強的恢復力。

　　“秀才，你說如果我死了，能不能離開這裡?”

　　這話聽得秀才常年泡水的腦袋更加遲鈍，他不懂王臨的意思。死了不就只有屍體能出去嗎?

　　“應該能離開吧。”

　　這苦海中的犯人雖然跟死屍沒什麽區別，實際上他們還活著，還有思想，正兒八經活著出去成為了淤生縣令寺廟中點燈油的沙彌才是真正的死屍。

　　“如果真的出去了，你一定要找……”

　　“他是我的老師，提我的名字……他一定會收你為徒！”

　　秀才冥冥中感覺王臨有可能會出去，雖然他的模樣很怪異，但心底應該不錯，不會傷害老師。

　　而且自己還在老師那裡寄存了一件東西。

　　“嗯，我知道了。”

　　“現在我可以死了吧。”

　　王臨眼睛中流露出好奇，他想知道自己這副沒有痛感的身體會不會死而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