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伴隨著敲門聲,趙靜問道:“你好,有人沒有?”
過了沒一會,門打開了,站在門口的就是方嬌。身穿已經洗的有些發白的T恤衫,簡單款式的牛仔褲,43歲的她可以看出歲月在臉上留下了獨自撐起家庭負擔的疲憊痕跡,但是她努力擠出的笑容依舊溫暖而充滿力量。
“你好,”方嬌面對著兩位警察,怯懦的說,“你們是?”
“我們是刑警隊的,我叫趙靜,這位是我們隊長顧飛。”趙靜為了讓對方放下戒備心,小心的說道。
“請進。”方嬌側過身,把兩位讓進屋內,“孩子剛睡,家裡有點亂,還沒來得及收拾,請坐吧。”一邊說著,一邊把沙發上的玩具收拾起來。
這是一個兩室一廳的住房,房間的裝修看得出已經有些年頭了,地板雖然一塵不染但是有些灰蒙蒙的,失去了光澤;一台32寸的電視,擺放在棕色的手工製作的簡易電視櫃上,漆皮有些剝落。即使這樣,方嬌也努力地把房間布置的簡單而溫馨,窗台上擺放著幾盆洋甘菊,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方嬌走到臥室,探頭看了看熟睡的孩子,輕輕地關上了房門,又去廚房倒了兩杯水,放在茶幾上。
忙完了這些,方嬌雙腿並攏,手臂撐在膝蓋上,低著頭,靜靜地等待著問話。
“你別緊張,我們就是想簡單的了解些情況。”趙靜打開筆記本,安慰道。
方嬌依舊低著頭,兩隻手不停地摩擦,似乎是想搓掉手指的粗糙。
“王曉東今天早上被發現,死在店鋪裡,所以。。。。。。”趙靜猶豫了一陣,決定還是繼續,“所以想看看你是否知道些什麽。”
方嬌的頭越來越低了,肩膀微微發抖,開始小聲地抽泣,最終實在是無法控制,便放聲大哭起來。
顧飛和趙靜相互對視,趙靜又看了一眼臥室的方向,然後從桌上的紙盒抽了2張紙,遞了過去。
“他死了?”方嬌抬起紅腫的眼睛,聲音顫抖的問道,“他是怎麽死的?”
趙靜同情的看著方嬌,緩慢地說道:“今天早上,被發現壓死在店裡的車下。”
方嬌右手使勁地錘著胸口,喘著粗氣,抬起頭看著有些泛黃的天花板,任憑眼淚在臉上肆意地流淌。漸漸地又低下了頭,聲淚俱下的講述著他們的故事。
“我和他是在15年前認識的,當時我們都在一家修理廠上班,我是會計。他頭腦很好,學東西很快,老師傅們也都挺喜歡他的。我們倆雖然工作環境不同,但是因為修理廠的規模並不大,我們經常會在工作間隙碰到,他也總是找機會和我搭話。”
“有一天,我在給已經修好的汽車做結算,對方覺得修理費用太高不合理,便開始借著酒勁耍賴,對我出言侮辱。恰好這時曉東經過,揪著對方的衣領,就把他拖到了外面。後來警察到場,他們才停手。雖然對方最後承認自己有錯在先,但修理廠老板還是開除了曉東。”
“這件事,我一直挺內疚的。他是一個有膽量,有想法的人。雖然沒有了工作,但趁著當時汽配大世界招商,他就拿出自己這幾年攢的所有的錢再加上從親戚那裡借來了幾萬塊錢開了汽車改裝店。當時汽車改裝並不流行,大家都說他是傻子。”說到這裡,方嬌破涕為笑。
趙靜低頭認真地做著筆錄,並沒有打斷她。
“我覺得挺對不起他,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被開除。所以就提著水果去看他,有機會的話,也會幫他介紹一些顧客。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逐漸成了朋友。他總是帶著一種樂觀的態度,即使面對比較棘手的機械問題,他也總能找到解決辦法。我們的友誼逐漸加深,慢慢地成為了生活上的依靠。”
“然而,老天爺總是喜歡捉弄我們這些命苦的人,我們的修理廠因為城市規劃而不得不搬遷,我們不得不面臨分別。”
“我清楚的記得當我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痛苦的表情。當晚我們一起吃飯,他喝了很多酒,一個勁的自責,痛恨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好我,邊說邊哭,哭得像個孩子。看到他這樣,我的心一下子融化了,決定辭職,和他在一起。”
“之後的生活平淡而甜蜜,他負責改裝車輛,我負責帳目的整理,我們互補的技能讓我們在工作中更加的默契,店鋪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後來我們組建了家庭,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在我倆起早貪黑辛苦的經營之下,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我們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他就招了幾個店員。”方嬌漸漸地停止了哭泣,歎了口氣,平緩地說道:“他的改變也是從這裡開始的。 ”
“自從店裡有了店員,他就成天開始疑神疑鬼的,而且喝酒也越來越沒有節製,喝過酒以後就對我拳腳相向,還說我勾引別人。。。。。。”方嬌眼神黯淡了下來,“他把店裡所有角落裝了監控,整天坐在樓上盯著我,一有男顧客或者店員跟我說話,晚上就少不了我爭吵還打我。”
“不過,他總是刀子嘴,豆腐心,事情過去以後,他都會哭著跟我道歉,祈求我的原諒,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每次看到他哭的樣子,我就心軟了。”
“時間長了,店員也都受不了這樣的老板,後來鄧晨來到了店裡。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日子,最終我起訴了離婚。”說到這裡,方嬌停頓了下來,低著頭,一言不發。
“就是鄧晨報案的,他說是。。。。。。”顧飛看了方嬌一眼,“意外。”
方嬌依舊沉默著。
“我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你認為這真的是意外?”顧飛試探著說。
方嬌呆若木雞,默默地搓著手指。
“你昨天上午去店裡找過王曉東?”顧飛接著問道。
“是的。”
“你去找他幹什麽?”
“要生活費。孩子身體也不太好,經常看病吃藥,開銷很大,我一個人負擔不起。”
“聽周圍人說,當時你們吵架了?”
“他說生活費還不到時間,說我提前了一天,”方嬌抬起頭,突然提高聲調,“因為孩子有病花費高昂,我早就無力承擔,他說這話,也算是孩子的父親?簡直是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