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官抬起了頭，望著周煜城:

　　“作為一名龍語秘法學院的學員，將來會前往世界各地執行殘酷的任務，因此從以下幾個體現綜合素質的考點的表現來進行打分。以下是你這次考試的各項成績！”

　　“洞察項:洞察力是各類突發環境發生前兆乃至發生時最為重要的一項能力。佔比分數:二十分。你在進門從鞋櫃的異常推斷存在疑點，此項完美完成，不扣分。”

　　“判斷項:判斷力是各類突發事件發生時看下一刻倒在血泊中的人是你又或者是敵人的重要能力，佔比分數:十五分。你第一時間選擇了很棒的方案——雖然誤將你母親認為是敵人，但幸好那把匕首並沒有真正插入你母親的胸膛，所以此項僅扣除你五分，目前分數——九十五。”

　　“戰鬥項:這個能力不用多加闡述，戰鬥能力是一切的基礎，因此這項比重也是最大的，佔據整個考試的一半。可是由於你在面對【c-】實力級別的敵人時，表現得毫無勝算，此項…零分。目前分數——四十五。”

　　“心理素質項:這項能力是保證你在戰場上穩定發揮甚至超常發揮的基礎，佔比分數:十五分。但由於你表現出的心理素質…”

　　考官皺了皺眉頭，似乎已經聞到不遠處散發出來的怪騷味，於是加快了語速:

　　“這項，同樣零分。綜合起來，周煜城，總分三十，暫定級別——【d-】級”

　　周煜城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台面上，或許是褲襠的暖流，他甚至已經感覺不到寒意了。

　　他雖然從院長的幻術裡走了出來，目光卻依舊空洞。上方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大多是嘲笑、譏諷。

　　在考官念出分數的時候，他恍惚間聽見一道道刺耳的聲音朝他腦袋砸來。

　　【三十分?天呐，這是什麽離譜的分數?院長養的那隻聖伯納犬來考估計都能比他高。】

　　【d-級…噗，如果不是學院的選生篩查程序不可能出錯，我還以為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混進來的。】

　　【你們瞧，他褲襠裡那一攤液體，蔓延開的圖形像不像一隻豬?】

　　【欸，我想到個好玩的，我們三個一會誰的分數最低，誰就去給他洗褲子，行嗎?】

　　【呸，你真惡毒。】

　　周煜城靜靜地聽著這些從言語上赤裸裸侮辱自己的人發出的聲音，緩緩低下了頭。

　　他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牛仔褲。

　　“早知道就穿黑色的了，這樣失禁也不會被發現。”

　　突然，他嘴角咧開了一抹笑。

　　“果然，果然這個圖形有點像豬呢。”

　　三年前，周煜城正在樓下一家允許未成年人上網的黑網吧裡玩著英雄聯盟。

　　鍵盤劈啪作響，將陳年鍵盤裡的灰塵抖起，在透過門縫的陽光照射下形成一層流動的灰色的霧。

　　周煜城正在用VN開啟大招隱身，和邊路一個帶線的狗頭solo。

　　vn是三件套，對面狗頭是兩件套，他有信心不費吹灰之力拿下300塊。

　　這時一個人將他的耳機扯了下來。

　　周煜城剛欲發怒，一扭頭，網吧老板，氣焰瞬間就沒了。

　　周圍五公裡，可就這家網吧夠黑，不，夠義氣，承擔著被封的風險讓十七歲的他每次來都能上三小時的網，雖然網費是正常上網的兩倍。

　　老板伸出右手，黝黑的手像是三個月沒洗過，指甲縫裡全是泥垢。

　　手上有一封信，老板拿著信朝著門外揚了揚，示意是門口那人給的。

　　周煜城瞥了一眼，網吧門口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外表普通，菱形臉，寸頭，唯獨那雙眼睛令周煜城印象深刻——充滿著溫暖與關懷。

　　很少有人對周煜城投來這樣的眼光。

　　那個人就是後來周煜城在龍語秘法學院的指導老師劉鑫傑，那封信就是周煜城通往龍語秘法學院的鑰匙。

　　周煜城時常會想，要是自己當初沒有收到學院的錄取通知說不定還更好一些，至少，肯定更開心一些。

　　當然，這不僅是因為他轉回頭後發現屏幕變成黑白，狗頭兩發Q把他擊殺了，還因為他在學院裡，似乎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要是哪天院長把他叫到辦公室，然後對他說:

　　“^O^，真是抱歉，煜城同學，我們才發現三年前當初瞳靈測試的儀器有一顆螺絲沒擰緊，導致機器故障，其實你並沒有擁有獲得【瞳靈】的天賦，你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非常抱歉。不過好消息是現在你可以回去玩你的英雄聯盟了，畢竟你已經滿了十八歲了。”

　　周煜城會毫不吃驚，因為這三年，他在學校每一天的表現，都似乎在將他往普通人的人群裡面推，而推他的，則是那群無論是從身體素質還是戰鬥力上碾壓自己的同齡學生。

　　他們，才有資格進入這所學院。

　　而我呢…

　　無非像每年電視上春晚在最後都注定會合唱的那首歌一樣，每年都總是那首歌，所有人都可以閉著眼睛猜到。

　　而自己，每年的考試，也都總是墊底，次次最後一名，毫無懸念。

　　周煜城強忍住眼眶裡就快要湧出來的淚水，站了起來。

　　他知道，一旦忍不住，恐怕就會哭的一塌糊塗。

　　本來就已經夠丟人了，他可不想在第二天學校的論壇上看到置頂的那條消息是“周煜城考試被嚇尿，現場高清圖流出”，緊接著下面那條是“周煜城在考場哇哇哭了起來，圖就不放了，實在太醜了。”

　　頭有些眩暈，院長的【瞳靈-幻術】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可以隨意控制幻術的傷害強度。可是在幻境裡受到巨大刺激時依舊會對人產生一點影響，尤其是周煜城這種素質低下的“普通人”。

　　他嘗試著微笑，盡可能體面的退出考場，讓下一個人進場，這樣隨著比賽繼續進行，人們會把他丟臉的事忘卻，但願吧。

　　他剛仰起頭，一杯喝了一半的可樂便砸到了他的臉上。

　　隨後二樓圍觀的人群裡響起一個男生的聲音:

　　“別給學院丟面了，吊車尾。”

　　周煜城楞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所措。

　　他敏感地察覺到投向他的眾多眼光中有一半左右已經變得柔和，估計是他實在是太慘了，不少人開始可憐起他，紛紛輕聲指責那個男生行為太過分。

　　站在二樓可以毫無遺漏地目睹這一切。劉鑫傑嘴角顫動了一下，他看到自己的學生被這樣欺辱，即使此刻就在院長旁邊，他也要冒著被處分的風險挺身而出，他看不到在場其他任何人願意為周煜城真正出頭的跡象。

　　“夠了！！在學院裡欺負同學算什麽本事?外面真實的世界有大把大把怪物藏在黑暗裡，那才是你們該發泄的地方！”

　　劉鑫傑嘴巴驚訝地張在半空，剛欲咆哮而出的話戛然而止。聲音不是他發出來的，而是自己耳邊，那是熟悉的院長的聲音。

　　院長平時是一個極為溫和的人，這些年從未見他發怒。

　　就算是四年前的那次任務中的【偷襲】，導致學院的三名老師陣亡，院長也依舊沒有流露出一點情緒，冷靜地可怕，從容地制定著應急方案。

　　甚至學院裡的人一度認為院長得了某種怪病， 是一種叫做【這輩子只有一種情緒】的絕症。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看台西側那個位置。

　　院長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西服，裡面是整潔的白色襯衫搭配上酒紅色的領帶。

　　他那雪白柔和的短發向後梳理的整整齊齊，露出寬大且圓潤的額頭，同樣雪白的眉毛下方架著一副圓框眼鏡，再往下則是鷹鉤鼻和遮蓋住整個下頜線的依舊雪白光亮的胡須。

　　其實光從外表來說，古魚院長更像是一位搞科研的文縐縐的科學家。

　　他收起了怒火，言語裡卻依舊嚴肅:

　　“同學們，我們【龍語秘法學院】是世界上錄取條件最寬松的學院，這裡不在乎你是否繳納的起學費，不在乎你是否曾因為調戲女同學而在初中被開除，也不在乎你目不識丁還是飽覽經書。”

　　四周變得鴉雀無聲，古魚院長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下方那個襯衫上全是可樂泡的少年身上:

　　“但是，別忘了，這裡同樣也是全世界最嚴苛的學府！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我們都有非常詳細全面的資料，或許連你們父母都不一定有我們了解你們。他們或許知道你們的愛好、生日、血型、晚上會說的夢話、甚至藏在床墊下那本印有性感女郎封面的雜志，但是他們不會知道，他們的兒子或者女兒是多麽值得驕傲，有件事你們要一輩子記住，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全國這麽多同齡人裡僅有的、能夠在二十歲前，喚醒並使用【瞳靈】血脈的人！”

　　“你們將來，都是並肩同行的夥伴、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