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僧的引領下,明邵進入了這個清水寺這個對外每隔三十三年隻開放一隅的聖地。
正殿裡面的十一面千手觀音面面不同手手不空,的確是佛像中經典的經典,不過明邵的興趣不在於此,所以只是大體掃了一掃就隨老僧進入了正殿後的走廊。一縷雖不濃重卻好像充斥天地的檀香氣息迎面而來,明邵微微皺了皺眉,說實話,他非常不喜歡檀香這種東西,倒不是因為氣味難聞,而是因為反感檀香木的生長方式,由於檀香樹的光合作用本領較弱,所製造的養料滿足不了需求,於是它從根上長出一些吸盤。緊緊地吸附在鐵刀木、紫枝樹、長春花、台灣相思樹等植物的根上,巧取豪奪它們的營養來補充自身的不足。檀香樹的食量很大,常使寄主生長發育不良,嚴重者甚至因此喪生。明邵對寄生並不反感,但是非常反感這種涸澤而漁的寄生方式,不過想到佛教生存的方式,明邵釋然一笑:“看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還不是太貼切,人和物之間有的時候也是有相似之處的,真是癩子養懶貓。”
穿過檀香氣繚繞的長廊,明邵隨老僧進入了大殿的二堂,這間大殿並不是很大,只是在大殿正中供奉著一尊彌勒佛的站像,佛像前的香案上並沒有什麽香爐蠟扡之類的東西,只有一個茶壺和八隻茶杯,香案旁邊有兩把巨大的座椅對面而置,右邊的座椅是空的,左邊的座椅上面坐著盤膝坐著一位紅光滿面的老和尚側面對門正面對著右首的座椅。帶明邵進來的老僧雙手合十道:“師兄,貴客到了。”說完又朝明邵深施一禮,緩步退了出去。
座椅上的老和尚扭頭對明邵做了個請的姿勢道:“貴客請坐,貧僧玉澤。”
明邵含笑坐在右首的椅子上,二人對面而坐,玉澤伸出袖子微微拂了拂香案,伸出一隻長著些許老人斑的手三指握住茶壺壺柄,大指按住壺蓋,小指托壺底,道:“貴客遠來,請先飲一杯茶。”說著話似蜻蜓點水般斟滿面前的八隻茶杯。
明邵看了看香案上的茶具,一共是八隻茶杯,三隻用象牙杯,其中一只是子母杯雙杯相連,其中兩隻單杯上面雕刻著雲彩與山巒,字母杯上分別雕刻著一對飛鳥。五隻瓷杯,分別是青色、紅色、黃色、白色、黑色。
斟滿茶杯後,玉澤點頭含笑道:“貴客請用。”、
明邵不動聲色的端起雕刻著雲彩的茶杯一飲而盡,放下茶杯後,明邵吐了口氣笑道:“禪師好茶。”
玉澤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微笑道:“貴客如果喜歡可以多飲兩杯。”
明邵搖頭道:“可惜已經沒有了。”
玉澤愕然道:“貴客為何如此說,難道這些茶杯裡面的茶水有毒?”
明邵笑道:“大師笑談了,如此好茶怎麽可能有毒,不過可惜現在我只能喝這杯茶,大師,雖然我來自美國,但是江湖規矩還是懂的,大師何須如此試探。如果大師沒有誠意,那麽在下就隻好告辭了。”
說著話明邵作勢要走,玉澤連忙伸手攔住明邵,道:“請明公子贖罪,小僧實無消遣公子之意,只是現在懂的這種規矩的人太少了,公子畢竟來自美國,小僧只是略微試探罷了。如果公子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就免不了多費一番唇舌,既然公子深諳其中之意,我們就可以開誠布公了。”
明邵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麽大師請講。”
玉澤搖頭道:“事關重大,請明公子隨我進來一敘。”
說著話玉澤打開後門帶明邵進入了後堂。
玉澤給明邵衝茶的茶具本身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但是茶具的組合以及擺放非常有講究,這種茶在中國的偏門茶道裡面,還有一種說法叫做問道茶,也就是江湖茶。江湖兩字拆開各自可指地理上的三江五湖,但“江湖”兩字成一對詞。在中國文化中另有指涉的意涵,如《莊子·大宗師》:“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中的江湖指的即是廣闊逍遙的適性之處;北宋范仲淹《嶽陽樓記》:“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江湖則用來指民間社會,有與朝廷相對的意思。也因為高人隱士不甘於受朝廷指揮控制,鄙棄仕途,以睥睨傲然之情,逍遙於適性之所,所以江湖也被當代的人們,引為豪傑俠客所闖蕩的社會。因為社會上的那種刀光劍影的生活並非正常的生活秩序,現今社會也唯有以暴力衝突為常態的**生態貼近所謂的江湖,也因此,江湖一詞已演變成較為負面或特定的用語,如“混江湖”,意指混**;“老江湖”,喻見多識廣之負面人物。
中國的江湖形成應該說是從春秋戰國時期的遊俠開始,但是當時的江湖規矩不多,結構也很混亂,後來慢慢的隨著社會的發展逐漸的完善起來,其實就像當代的黑社會的成員組成也是要有不同的身份和職能的, 在某種程度上面說和公司很像。但是真正正規的公司不多,真正正規的江湖勢力也不多,多數都是烏合之眾。中國的江湖在北宋年間才開始完善起來,到了明清時代才得以大成,大的組織結構之嚴密,勢力之龐大,就連政府也忌憚三分。隨著時代的變化,雖然有些江湖勢力煙消雲散了,但是也有很多存活了下來,而且歷經了百年滄桑,其底蘊相當雄厚。剛剛玉澤給明邵所擺的茶陣看起來平平無奇,其實裡面已經蘊含了江湖帝王之間暗語,加起來是“三才五行八卦九宮”。雕刻著雲彩的象牙杯佔天時,山巒佔地利,比翼鳥佔人和,此為“三才”,五隻不同顏色的瓷杯為金、木、水、火、土“五行”,“三才”與“五行”合起來為“八卦”,其中“子母杯”是兩個口,共為九口,正合“九宮”。在我國古漢語中“三”、“五”等數,既可表示基數,即表示確數的數目,如“三綱五常”、“三皇五帝”、“三墳五典”等,又可表示虛數,即用定數來表示誇大、縮小、或不定的數目,如“三令五申”等。從基數的概念來看:三隻象牙杯是三江,五隻瓷杯是五湖,從虛數的涵義來理解,“三江五湖”就是江湖天地恆久遠的意思。
當然了,貨賣與識家,如果明邵根本不懂這個東西,玉澤擺下的這個江湖茶大陣就完全變成廢物了,說起來他本也沒想明邵能懂得,只是碰碰運氣,不過明邵從容的破了自己擺的茶陣還是讓自己感到了驚訝,不禁對這個年輕人多了一絲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