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邵的一個大巴掌絕對收到了良好效果,短暫的靜默後,整個老虎廳都亂成了一鍋粥,叫罵聲不絕於耳,武田信雄摸著火燒火燎的臉叫道:“明邵,你想找死!”
明邵冷笑道:“那要看你武田信雄的本事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可以留住我們。”
武田信雄恨聲道:“好,那就看你又有什麽本事可以離開玄洋社。”
明邵笑道:“自然是走出去,難道還能是逃出去?”
說著話,明邵轉身就走出門外,朵拉等人魚貫而出。
外面的衛士不知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麽,見到明邵一行出來還鞠躬敬禮,明邵也不客氣,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硬幣隨手一甩道:“賞給你們了。”
這一下子搞得衛士面面相覷,此時,武田信雄等人也已經追了出來,看到這一幕,武田信雄差點兒氣的噴血,大叫道:“明邵,你欺人太甚。”
明邵聞言扭頭笑道:“武田信雄,別給臉不要臉,剛剛看在玄洋社百年基業創立不易上面才給你面子,不然我們動手就拆了你們的老虎廳,我們現在出來了,外面也寬敞,你打算怎麽辦?”
武田信雄道:“不幹什麽,但是要留你們下來,等到京都的事情一了,自會放人,但是現在,你別想走出去。”
明邵淡淡的道:“你有這個本事麽?”
武田信雄盯著明邵的雙眼,此時,他已經恢復了冷靜:“明邵,有沒有這個本事你馬上就知道了。”
明邵道:“哦,久聞玄洋社中高手如雲,那就讓我開開眼界吧,我倒想看看你們用多少人來留住我們。”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時,忽然傳來一聲怒吼:“武田信雄,你給我住手!”
眾人聞言都愣了愣,順著聲音,一個身著和服滿頭銀發老人在幾位大漢的護衛下很快走到了老虎廳前。
武田信雄見到老人雙膝跪倒以手撐地道:“武田信雄拜見宗主。”
武田身後的玄洋社徒也紛紛跪地高呼:“拜見宗主。”
明邵冷眼旁觀,心裡清楚,這是玄洋社的最高首腦,綽號九紋龍的宗主九條宏,九條是日本五大攝家中前兩家之一,也是日本最高貴的姓氏,九條宏自頭山滿死後通過各種手段取得了黑龍會的實際控制權,那一年他只有25歲,自1946年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處黑龍會為非法組織予以取締後,九條宏周旋於各種勢力之間,想方設法給黑龍會更名換姓,同時改組革新,最終奇跡般得把這個玄洋社保存了下來。就憑他剛剛一出現,武田為首的玄洋社成員誠惶誠恐的樣子就不難看出,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老棺材瓤子絕對不是一個良善之輩。
九條宏走到眾人面前,先對明邵鞠躬道:“明公子,九條宏律下不嚴,對明公子多有得罪,老朽在此賠罪。”
明邵抱拳笑道:“還好老宗主來的及時,不然我這一百多斤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九條宏躬身道:“明公子言重了,玄洋社必然會給公子一個交代,此地並非講話之所,請進老虎廳一敘。”
眾人再次進入老虎廳落座,九條宏對明邵一拱手道:“公子稍歇,九條宏先處理一下家事。”
說著話九條宏冷聲道:“武田信雄,你還不給我出來。”
坐在側座臉色蒼白的武田信雄聞言連忙起身跪在九條宏面前,道:“宗主,武田在。”
九條宏看著腳下的武田信雄平靜的說道:“武田,你知罪麽?”
武田信雄的汗水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順子臉頰劈裡啪啦的落在地上,聲音顫抖著道:“宗主,武田知罪。”
九條宏淡淡的道:“罪在哪裡?”
武田顫聲道:“未經請示,擅作主張。”
九條宏聲音愈發陰冷:“擅作主張?你還知道麽?也難怪,現在玄洋社的大事小情幾乎都由你來做主,就連各堂堂主都可以任意處罰甚至於撤換,我老了,看來玄洋社早就應該由你來主持才對了。”
武田信雄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起來,他努力的想克制住,但越是控制內心的恐懼就越強烈,先是雙手,後來全身都抖得像風中的樹葉一樣。
九條宏繼續道:“如果不是我得到密報今日趕回京都,不知道你會搞出多大的亂子,你真是我的好幫手啊。”
武田信雄努力控制住恐懼,顫聲道:“宗主,武田知罪,請宗主責罰。”
九條宏冷笑道:“連我這個宗主都不放在眼裡,你還要我責罰?你自己說應該如何處罰?”
武田信雄以頭頓地,道:“武田知錯了,但求宗主恕罪。”
九條宏神色稍緩,沉聲道:“念你一直忠心耿耿,立功無數,所以我才對你分外恩典,誰知你竟作威作福起來,若能從此改過,倒還是你的造化,否則,只怕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只見武田信雄又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忽然反手將身上的衣服一把撕了下來。
他身上傷痕累累,體無完膚,實是令人慘不忍睹。
武田信雄又將腰中挎著的武士刀帶解下,把長刀放到一邊,把短刀鋪張在面前,又叩了三個頭。
這人竟似忽然變成磕頭蟲了,非但明邵等人瞧著奇怪,九條宏覺得有些驚訝道:“你這是做什麽?”
武田信雄伏地道:“聽了宗主一番教訓後,武田自覺實是罪孽深重,再也無顏活在世上,情願領受九刀之刑,以贖罪愆。”
這句話說出來,大家更是驚奇。
九條宏皺眉道:“你可知道這九刀解體乃是必死之刑麽?”
武田信雄道:“武田自然知道。”
九條宏道:“我既已饒恕了你,你為何還要自領死刑?”
武田信雄慘然道:“這是武田自己甘願如此的,只因武田受宗主大恩,無以為報,只有以自己這條命作榜樣,也好教同門兄弟們見了有所警惕。”
九條宏神色更見和緩,道:“想不到你竟有這樣悔罪之心,也不負我教訓了你一番,今日之事,我本想略施薄懲,但你既已能悔罪,也就罷了,起來吧。”
朵拉心裡不禁暗暗地笑,低聲道:“原來武田信雄是在用苦肉計,想就此逃脫一場懲罰……”
誰知武田信雄卻歎道:“宗主雖然饒恕了武田,武田自己卻不能饒恕自己,只求在臨死之前,能將這一身罪孽全說出來,以求心安。”
九條宏道:“你做了什麽錯事,我全都知道,你也不必說了。”
武田信雄慘然歎道:“宗主雖然神目如電,但武田卻有些是瞞著宗主的,武田現在才知道宗主對武田的恩典,若不將這些事對宗主說出來,武田活著既不安,死也難瞑目。”
九條宏目中又不禁現出驚訝之色,朵拉幾人心裡也有些奇怪了:“這武田信雄若是在用苦肉計,此刻便已該適可而止,為什麽還要這樣做?難道他真活得不耐煩了麽?這人心裡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過了半晌,才聽得九條宏道:“既然如此,你就說出來吧。”
武田信雄道:“宗主一向將武田視如子侄,但是武田卻玩忽職守,十年前,由於武田的怠惰,導致我們在南洋與修羅門的爭鬥中失敗,我們的橡膠生意也因此受到巨大打擊,武田實在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誰知九條宏非但不以為忤,反似很讚賞他的坦白,緩緩道:“你為此,已受過蟒鞭之刑,也就不必再一直負疚在心了。”
武田信雄道:“但武田此後每一想起那時的錯誤,就自責不已,如果不是因為我,當時也不會有那麽多的好兄弟犧牲,而我社的資金狀況也不會一時捉襟見肘,由此可見,武田實在該死。”
說到這裡,他似乎愧悔交集,竟忽然拔出雪亮的短刀,向自己大腿狠狠刺了下去。
九條宏皺了皺眉頭,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事?”
武田信雄道:“武田非但對宗主不忠,也對同門不義,為了要奪宗主之位,竟用盡千方百計,在宗主面前以讒言將石井英明害死。”
九條宏道:“石井英明就是圖謀不軌,我早已將他以門規處治,這並不能怪你。”
武田信雄道:“但無論如何,武田的居心卻實在惡毒,何況弟子做了玄洋社首領後,對兄弟們非但不加愛護,反而百般打罵,時加虐待……”
九條宏沉聲道:“做首領管教管教社中兄弟,本就是應該的,這也算不了什麽?”
他本來在嚴詞責罵武田信雄,現在情勢竟忽然一變,變得武田信雄自己在痛罵自己,他反而替武田信雄辯護起來。
武田信雄又道:“首領管教兄弟,雖是應該的,但武田卻做得太過分,宗主不妨問問這些兄弟,比方副社長高倉,就可知道武田行事的惡毒。”
九條宏目光果然向武田信雄旁邊的高倉瞧了過去,道:“武田行事可是太過分了麽?”
高倉垂首道:“沒……沒有…………”
武田信雄道:“直到現在,他還不敢說,由此可知,他平日對武田是何等畏懼。”
他歎了口氣,接道:“高倉兄弟,我以前實在對不住你,現在我已決心贖罪,你罵得我越凶,我心裡反而會好受些。”
這位高倉仔細瞧了他半晌,忽然大聲道,“不錯,武田信雄平日簡直未將高倉當人看,非但動輒打罵,而且……而且還要兄弟們做一些非人能忍受的事。有一次,高倉無心踢了武田養的那條意大利的卡斯羅,武田竟要我向那條狗磕頭賠禮,還有一次在外面無心……”
九條宏厲聲說:“這已夠了,不必再說下去。”
武田信雄歎道:“高倉所說句句都是實言,武田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無地自容……”說到這裡,他又拔出短刀,向自己腿上插了下去。
九條宏怔了半晌,緩緩道:“無論你做了什麽事,今日你既能在我面前坦白供出,可見你對我還是很忠心,只要以後不再犯同樣過失,也就是了。”
武田信雄目中忽然流下淚來,道:“宗主越是對武田如此,武田心裡越是難受,宗主的大恩,武田今生再也難以報答,只有等來世結草銜環。”
他語聲漸漸哽咽,連話都說不出了,忽又拔出柄短刀,竟反手向自己心口直刺而下。
但九條宏的動作卻比他更快,他的刀尖還未觸及心口,九條宏已將他手腕一把抓住,厲聲道:“我不許你死,你就不能死,否則就是抗命。”
他一面說話,一面用力想奪得武田信雄手裡的短刀,武田信雄卻似已決心求死,還不停用力掙扎。
誰知就在這時,刀柄中忽然電一般射出一條銀線,直射到九條宏面上,九條宏再也想不到有此變故,雖然武功很高,卻也是萬萬閃避不及的了,狂吼一聲,反拳向武田信雄怒擊而出。
武田信雄卻就地一滾,已退出三丈,狂笑道:“九條宏呀九條宏,你如今才知道我的厲害了麽?”
這變化發生得實在太突然,太意外,大廳中一片驚呼,就連明邵面上都不禁為之動容,於此同時,隨著幾聲悶響,跟隨九條宏來的幾條大漢紛紛倒地不起,胸口冒出了血花,所有的門窗都從外到內,都被黑洞洞的槍口封鎖了。
只見九條宏雙手掩面,嘶聲道:“畜生,你……你好狠。”
喝聲中他似想撲過去。
武田信雄獰笑道:“我刀柄中藏的是什麽,你總該知道,現在還不快安安分分地坐下去,難道還怕這毒發作得不夠快麽?”
九條宏果然不敢再動,這時他腳步踉蹌,連站都站不穩了,掙扎了半晌,終於仰面跌倒。
只聽武田信雄狂笑不絕,實在是得意已極,在場的玄洋社眾人已嚇得面如死灰,連動都不敢動。
武田信雄大笑道:“九條宏,你現在知道我武田信雄的厲害了吧?”
九條宏雙手掩住臉,身子不斷地抽搐,顯見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連話都說不出來。
朵拉卻忍不住道:“現在我才知道你真有一手,但方才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呢?”
武田信雄道:“我一直想動手,可是這個老家夥老樹盤根,急切間肯定是打蛇不成反被咬,今天這個機會我可是籌劃了不止一日了。”
一個人若是做了件極得意的事,就忍不住要向別人說出來的,否則,就正如衣錦而夜行,覺得不過癮。
武田信雄正是如此。
他洋洋得意,大笑著接道:“我和這老家夥相處了二十幾年,他的毛病我早已全摸透了,知道他最喜歡逞能,總以為什麽事都瞞不過他,做錯了事的人若肯向他老實招供,他就比什麽都開心,以為任何人都不敢騙他。”
他越說越得意,大笑幾聲,又道:“所以我就對正他這毛病下手,他果然就非上當不可了。”
朵拉道:“但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呢?難道是為了想當玄洋社的宗主?”
武田信雄道:“不錯,但除此之外,還有個原因?”
朵拉道:“什麽原因?”
武田信雄獰笑道:“小姐,你問的太多了。”
朵拉笑了笑道:“你這樣就算能坐上宗主寶座,別人只怕也未必會服你。”
武田信雄目光忽然在玄洋社眾人面上一掃,冷冷道:“你們服我麽?”
幾名玄洋社成員立刻起身離座伏地拜倒,顫聲道:“兄弟們怎敢不服?”
武田信雄笑道:“很好,你們服我,總有你們的好處,在今日以前,江湖中人對本教雖然畏懼,但在暗中卻還是要說我們只不過是見不得人的江湖組織,但自今日之後,玄洋社就要和谷川、渡邊等財團並列,堂堂正正的成為日本一大勢力,再也不會有人敢瞧不起咱們。”
朵拉冷笑道:“你只怕是在做夢。”
武田信雄道:“你不信麽?好, 我就再多給你點兒時間,讓你瞧瞧。”
朵拉不說話了,心裡卻更奇怪:“他要我瞧什麽呢?再過一段時間,這玄洋社憑什麽就能洗白上岸呢?”
只聽高倉伏地道:“武田君神明英武,小弟久已想擁武田君為宗主了。”
武田信雄道:“哦,真的麽?”
那高倉道:“小弟怎敢在武田君面前說假話。”
武田信雄冷冷道:“我這人,又凶狠,又毒辣,又不將你們當做人,你為什麽還要擁我做宗主,難道是有什麽毛病麽?”
高倉一張蒼白的臉上,每塊肉都發起抖來。
武田信雄不讓他說話,獰笑著又道:“不錯,我看你這人是有毛病,一定要修理才行。”
高倉忽然一個翻身,向武田信雄撞了出去,武田一閃身叫道:“南鄉,交給你了。”
於此同時,隨著一聲清脆的骨折之聲,高倉的雙腿被南鄉佐助生生折斷,他慘呼一聲,仰天而倒,南鄉佐助手腳不停,轉眼間就折斷了他身上每一個關節,接著高倉就在地上打起滾來,嘶聲道:“武田君,求求你賞我一刀,給我個痛快吧。”
這種堪比凌遲的酷刑,加持在人身上後,竟令人覺得生不如死,其痛苦自也可想而知。
武田信雄卻根本不理他,轉過頭去,厲聲道:“以後若還有誰敢對我無禮,這就是他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