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這一群人正是準備出城迎接景王的當地官老爺們。
這次接駕的人真是不少,德安府知府、同知、通判連帶治下的知縣,反正七品以上的官都來了。
城外官道旁的茶舍比原先準備接駕的驛館又遠了一些。
知府嚴通是個腿粗腰圓的大胖子,一路抬過去,可把轎夫給累得夠嗆。
嚴通遠遠就下了轎子,帶著一種地方官吏快步迎了上去。
這麽大一大幫子官吏到來,朱載圳自然不能避而不見了。
“卑職德安府知府孫通參見景王殿下!”嚴通帶著眾人跪下迎接。
見朱載圳遲遲沒答話,他便微微抬頭,眼睛向上斜視,看了一下景王。
只見王爺面帶怒色,嚴通一下子摸不著頭腦了。
莫非嫌接駕的排場太寒磣?
景王就藩,湖廣三司衙門都是知道的,自己也知會過布政使衙門要不要一同接駕。
不過地方上頭的最高長官是裕王一派的擁護者。
現在景王就藩,出了京師,肯定無緣大位了。
既然大勢已去,聰明人肯定不會親自來迎接,安排下面的官吏意思一下,說點客氣話搪塞過去就行了。
而作為一方官員的嚴通可就不同了,景王就藩的地方就在這德安城裡,無論如何也要做足排場。
何況現在的首輔嚴嵩嚴閣老一直是景王的擁護者,自己能花錢坐上今天的位置,還不是靠嚴閣老的間接提攜。
嚴閣老把持朝政二十余年,雖然現在老了,但人家還有一個精明能乾的兒子嚴世蕃。
嚴家人可都是景王的支持者,無論從朝廷的層面,還是從嚴黨的層面,都必須給足景王面子。
於是他又道了一聲,“卑職德安府知府嚴通參見景王殿下!”
又是無聲。
見景王還是不吱聲,嚴通就尷尬地自顧站了起來。
冷清的場面著實有些尷尬,嚴通連忙找話道,“王爺,卑職已經在城內最好的酒樓安排了席面,為王爺接風!”
“哼,接風酒?差點成了本王的送葬酒了!”
通聽了這話,嚴通臉色刹那間白了,驚得又跪了下來,龐大的身軀,刷地一跪,把官服的腰間針線都撐開了,啪呲地一聲響。
惹得後面人抿嘴憋得特別難受。
“卑職...卑職實在不知王爺的意思!”
馮保補充道,“就昨日,我們來的路上,居然有山賊攔路搶劫,驚到了王爺!”
“這...”
“這裡的山賊可真是厲害啊,差點要了本王的命!”
嚴通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王爺還沒進城,就在自己管轄的地方發生這種事情,自己自然難逃責任。
“不知道我們的知府大人是不是比那山賊更厲害,更彪悍啊!是不是本王失勢了,想欺就欺,想殺就殺!”
朱載圳這話說得很重,也是給地方官吏來了一個下馬威。
“卑職管轄范圍內斷斷不會有這般刁民!”
“都拿刀要殺本王了,你還說是刁民?”
“是反賊,是反賊!不過應該是隔壁縣的!”嚴知府眼睛一轉,又肯定道,“對,肯定是旁府哪個縣村的!這幫賊寇,驚到了王爺,我一定上奏藩司衙門!”
“大膽!”嚴通話音剛落,馮保就斥道,“隔壁的承天府和這裡最近,你說的山賊是那邊的對嗎?”
這承天府以前是安陸州,嘉靖皇帝朱厚熜就生在那裡,後來從這裡去了京城做了皇帝,自然要給降龍的福地升級一下,於是在嘉靖十年改安陸為承天府,頗有往“應天府”“順天府”兩京名字上靠的意思。
皇帝的潛邸一帶有山賊,這不是給嘉靖臉上抹黑嘛。
孫通哪能不知其中意思,順感一陣寒流從頭到腳給自己澆了個通透,“卑職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王爺,馮公公...”
朱載圳無心聽他解釋,打斷道,“先入城吧,對於山賊之事要盡快解決!”
“是,卑職明白!”
“我也要親自帶隊,上山平賊!”
說完,朱載圳就鑽進事先備好的軟轎。
上山平賊,還要親自帶隊?
馮保和嚴通一臉的茫然。
......
接到王爺後,回城的隊伍更加壯大了。
與此同時,府城內也是暗流湧動。車馬行的夥計被打,這還了得,就算是再不起眼的拉貨老頭,打了他就是打了車馬行的臉,而車馬行的後面又是當地的一個大幫派——紅刀會。
自然這事說小可小,說大可大。
紅刀會在德安府是有名的幫派,紅刀意思就是,但凡惹了他們,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這個幫派業務涉及很廣,包攬了六個縣的車馬行和糞行的生意,據說這大當家的在湖廣總督衙門裡有人。
這次給天仙樓拉的食材散落一地,無法如數交付, 這意味著這筆運費賺不到不說,還要賠償人家的損失。
賠償是小,臉面是大。
紅刀會的勢力不小,半個時辰不到,幫派裡的人就開始全城找人了。
……
肖倚樓他們要找的藥館名十味堂,位於府城的東北位置,肖倚樓按照老爹給的草圖一路尋了過去。
藥館所在的街是一條很熱鬧的街道。
穿過一座牌坊,青石板路鋪得很是平整,街道兩邊都是對稱的商鋪,這時已經過了辰時,正是開張熱鬧的時候。
沿街的商鋪都伸出來店面的幌子,幌子上是每個店的信息,茶店、面館、酒肆、小食鋪、傾銀店、典當鋪,各類店鋪繁多。
還有一些擺攤的小販,賣包子的,賣小吃的,賣燒餅的,叫賣吆喝聲、過往行人的說話聲絡繹不絕,一派欣欣向榮之感。
一個是二十一世紀的人,沒有見過這樣的光景,一個是久居山裡的少年,也很少見到這樣的場景,肖倚樓和陳文川背著包,就這樣一路新奇地走著看著。
十味堂還在老地方沒有搬走,倒是很好找。
藥館的前廳很大,分成了左右兩邊,左邊有兩個郎中給人瞧病,右邊則是抓藥的藥櫃。
拿藥的櫃台左右有兩個豎聯,“架上藥生塵無妨,隻願世間人無病”。
踏入藥館的肖倚樓不經感慨,不是滿多少送雞蛋嗎?
“兩位是看病還是抓藥?”藥館夥計如同向導一般上前詢問。
“我們要賣一些蜈蚣乾,再拿一些外傷藥和跌打酒!”肖倚樓將布包放到了櫃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