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離王府不遠,也是一個標準的明朝府衙建築。
因為知府一級的主要官員都是朝廷外派而來,所以知府、通判、同知、推官這些個老爺都住在衙門裡。
回到衙門的嚴通一刻也不敢怠慢,迅速吩咐下人取來了所轄縣的相關文書檔案。
一群府衙的官吏,足足有七八個人,在後堂的偏廳內,挑燈商議這上山平賊之事該如何辦理。
德安府領雲夢、應城、應山、隨州等幾個縣,三日之內就要抽調人員上來協助平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縣一級有兩套系統,管政務、教務的和管兵務的,現在兵一級是調不動的,只能從縣衙這些負責文的人員裡來調人上來。
縣一級衙門構架分成了“官、吏、役”三級,讓縣令、縣丞這些入流官拿刀衝殺山賊不現實,讓六房那些個文算吏員去也不可能,那只能是些個衙役和雜役了。
尤其是那些個雜役,他們不在官府編內,就是出了事情,花點銀子也能了事。
衙門裡的捕快、皂吏、馬快、小馬、門子有腿的都可以叫上來充充數。
他們是“賤業”,三代不準參加科考,所以不用把他們當人看,幾代之內不可能出一個考取功名之人來秋後算帳。
嚴通翻閱了早就對不上的戶籍冊子,粗略盤算了一下,山中流寇應該不過百余人。
這些個人不是同時期上山的,且非常分散,並不是一個整體,個個擊之就行了。
或者隨便剿掉一個,了卻王爺的這樁心事,這件事情就算圓滿完成。
現在向縣衙門施壓,每個縣裡調撥20人問題不大,再由掌管緝捕、監獄的幾個縣裡典史來帶隊。
這些衙役、雜役本就拿著官銀,調用幾天也住在府衙的吏舍中,只要供給他們吃,也不用額外多付銀子。事情要辦好,還要不花錢。
嚴通按照自己的思路一一交代著,府衙裡的師爺則奮筆疾書。
“嚴大人,萬一出現傷亡,還要備好撫恤銀子吧?”一個下屬官員提醒道。
嚴通聽後,朝著師爺吩咐道,“對對,記錄下來,提前備好一些銀子!”
“撫恤銀子怎麽記,由縣衙出還是府衙裡出?”
師爺隨口一問,才覺得話多了,抬頭一看,果然見嚴通不太高興,“府衙哪裡有銀子,叫他們自己解決!而且這是備著,肯定也花不到,那些個刁民,就是一群散沙,沒兵器,沒紀律,如待宰的羊,誰聽聞獵戶還讓羊給傷了的?真是笑話!”
“是,是,小的多嘴了!”
“還有,再起一份發往總督衙門的函,就說府衙為保一方安寧,決定清剿府城周邊一帶的山寇,請他們撥一點錢!”
“是!”
“府城東北側是群山,不一定能找到王爺要的那個山賊吧?”
嚴通拿起茶盞,邊笑邊搖頭道,“這你就多慮啦!”
他喝了一小口茶,繼續道,“抓不抓得到是一回事,辦不辦這件事又是一回事!”
眾人點頭會意。
嚴通接著又是一頓吩咐,夜深了,他也乏了。府衙師爺按照他的意思,連夜寫好了文書,就待明日一早前往各個下屬衙門送達。
......
除了嚴通,新來此地的朱載圳也毫無睡意。
皇位是無緣了,他就想著怎麽在這裡經營好生活,多搞點錢,做個富有的王爺。
朝廷供給親王府的日常開銷花度是有標準的,按照朱載圳現在的身份,朝廷每年會撥糧一萬石,大概五六千兩,鹽引一千,折合是一千二百兩,鹽引就是鹽包,一個憑證,鹽是朝廷直接掌管的,但有了鹽引就可以支領和或者銷售食鹽。
朱載圳離京之時,老爹嘉靖皇帝已經撥了不少鹽引給他,賞賜的東西也不在少數,可這哪裡夠。
王府日常開銷巨大,不能繼承皇位了,自然要在封地過得舒服一些,怎麽能處處省錢,過得太緊巴呢。
可靠著祖上的俸祿慣例,這日子是不可能過得滋潤的。
錢不夠用,那就只有張口要了,要點莊田來自己管理,以此來增加稅收。
問誰要?自然是問老爹嘉靖要。
朱載圳心裡很清楚,現在老爹還是皇帝,親兒子要點東西,還相對容易一些,倘若等到皇兄裕王朱載垕做了皇帝,那要起來就更加困難了。
所以,乘著老頭子沒死,能多要就多要。
景王書房的書案上放著湖廣的全圖。除去景王和馮保,書案前還站著兩個王府的幕僚,他們仔細地看著德安府城附近的土地。
首先被盯上的就是這座王府的上一任主人,壽王朱祐榰,壽王在嘉靖三十年就已經離世了。
這人屬於嘉靖叔伯一輩的人了,因為無子,死後國除,所以在古代,家裡有太多產業的, 生個兒子真的很重要。
現在王府被新的主人佔據了,留下的香火田如今也保不住了。
朱載圳對這些增加王府財政收入的事情津津樂道,與兩個幕僚一直聊到了深夜,圖上也被圈出來好幾個地方,首先要搞掉的就是王府旁的府學。
......
幾十裡路開外的深山中。
竹樓外傳來了下雨聲,四月的春雨穿林打葉,淅淅索索。
雖然累了一整天,但肖倚樓此刻還是沒有睡意。
即便翻身了好幾次,想找個舒服的動作睡下,但白天的事情仍然不斷在他的腦海裡交織,加上外面淅瀝的雨聲,他更是輾轉難眠。。
到城裡謀得一個正經營生比較重要,但是現在這個樣子,要身份沒身份,要本錢沒本錢,實在是難。
看過不少穿越小說的他,又想到做肥皂,提白砂糖這些賺錢門道,但當時只是做個消遣,看看而已,要準備什麽材料,具體又是如何操作,他早就忘記了。
思來想去,陳文川早間說的去城裡說書可能是目前唯一的路子。自己深讀過四大名著,也看了不少精品小說,完全可以去找個茶館或者酒肆,試著說上一說。
先將這個做起來,邊賺錢邊再謀別的路子。
而且受到後世網紅帶貨的影響,只要能在城裡說書說出了名,做起別的生意來也會容易不少。
但是進城去也有一個困難,就是戶籍,或者說一個身份,他一個流民,是不能在府城有個落腳之地的。
思來想去,肖倚樓的眼皮也逐漸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