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過來的護衛聽到了陳九四的聲音,自然也看到了這裡的情況,一下子加快了步伐,朝這邊衝了過來。
眾人一下子慌了神,陳九四也顧不得按壓在地上的大胡子了,連忙扔掉了手中的繩子,朝著肖倚樓和陳文川喊道,“走”。
為首的賊人乘機掙脫開來,順勢撿起地上掉落的刀。
“黑子,老三,快跑!”他臨走還不忘朝著陳九四揮刀砍了一下,以報剛才的仇。
唰的一聲,手起刀落,雖然陳九四及時發現危險閃躲了一下,但還是被劃傷了手臂。
山賊無心戀戰,陳九四也顧不得傷口,肖倚樓更是明白此刻身份要是被官兵抓了更加說不清楚,他快速拉著陳文川就跑。
兩夥人朝著兩個方向,鑽進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喂,喂...”朱載圳還沒來得及再說兩句,幾人已經逃得沒了蹤影。
緊跟著是圍上來的七八個隨從護衛。
“王爺,馮公公!”為首的帶刀護衛很遠就瞧見幾個賊寇溜走,瞬間有了救駕準時的錯覺感,“多虧馮公公提醒我們跟著,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他一說完,就吩咐左右,“給我分頭去追!”
“不用追了!”朱載圳帶著怒氣道,“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來了!”
“啊?”
“還啊什麽啊?護送王爺下山啊!”馮保看著他也埋怨了一聲。
......
到了竹寨子,陳九四整個上衣都被血給染紅了。
賊首那一刀砍在手臂上,力道很大,加上一路失血,此刻的他臉色慘白,嘴唇上也沒有一絲的血色。
眾人都圍在屋子裡,突然的禍事讓大夥沒了心神。
肖守通也來不及問發生了何事,與李家兄弟幾人都眉頭緊鎖,面帶慌亂而痛苦的愁容。
“爹爹,爹爹!”陳霜兒早已哭成了淚人,半跪在床榻邊,雙手緊緊抓著陳九四的一側胳膊。
陳文川則跪一旁,雖然沒喊出聲,但六神無主,兩行眼淚也不自覺地淌了下來。
霜兒這一聲聲的哭喊讓肖倚樓心酸不已,內心一陣自責,要不是自己執意出手,陳九四也不會受傷。
“文川、霜兒,好孩子,莫要哭,爹死不了!就小小刀傷!”
“不要哭了,趕緊給陳叔處理一下!”肖倚樓上前冷靜地吩咐起來,“霜兒,你去打些水來,小川,趕緊給陳叔的衣裳換了,一會傷口擦洗一下,包起來止血要緊。”
“好!”陳霜兒擦了擦眼淚,忙站起來出去打水。
陳文川則將老爹扶坐起來,脫去了他早已被血染成深紅的上衣。
肖倚樓看陳九四手臂上是一個寸長的口子,看著就挺深,還有鮮血往外滲著。
而且,他看得分明,這陳九四的前胸和後背有好幾條舊的傷疤,像是被刀劍所傷留下的。
沒有藥品,只能硬抗,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一個小小的感染就可能要人性命。
好在陳九四還在壯年,身體過硬,簡單扎住了傷口後,還喝了一大碗菜粥,有力氣才能挨,他心裡也很清楚。
不過他受了傷,這意味著不能下山去了。
但這趟入城還必須得去,因為肖守通的腿疾不用藥可以,可陳九四的刀傷肯定要用藥。
夜深了,忙完一切,大家也各自歇息下來。
山林裡的夜晚很是愜意,缺月掛在葉子稀疏的樹梢之間,微風習習,蟲鳴啾啾。
躺在草榻上的肖家父子倆此時並無睡意。
“兒啊,睡了嗎?”
“沒呢!”
肖守通憋了一晚上,他內心很是糾結,陳九四要用藥,必須入城去抓,但是兒子和陳文川兩個人去,他又不放心,道義和親情,該如何選擇。
“今天發生這事,越發讓我不安,明日入城這事,如果你不想去,就別去了!”
“去,怎麽能不去!”
“哦...”肖守通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了。
“爹是在擔心我的安危吧!放心好了!我心頭已經有了盤算!”
肖守通轉過身,朝著兒子睡的一側道,“你有什麽盤算?”
“我和小川年紀輕,就算被抓了盤問,也沒人認識我們,這幾年天災橫發,流民之多,我隨便編一個戶籍信息,搪塞過去就行了,我想無非就是不讓進城,亦或許驅逐離城。”
這話讓肖守通撲哧一笑,“你打小就老實,說不來謊話,現在居然還能想出法子騙人。”
他立刻又擔憂道,“哎,今日居然有官差到了深山中,我感覺朝廷是要進山剿我們了。我只求安穩度日,攢些銀兩,等你再大些,讓你遠走他鄉重新生活,可現在真是害怕,難道連躲在這裡的一條活路,官府也不給!”
“如果我們連安心住在山裡都不行的話,那就反了他!”
“啊?什麽?”
“高皇帝曾經也就想吃飽飯吧,他或許可以給劉德家放一輩子的牛,再生一個小重八,繼續給劉地主放牛,但元庭殘暴,民不聊生,橫豎是死,那只能一條路了!”
說這話,肖倚樓也就是氣憤不過,過過嘴癮,即便有這心,現在也不可能實現,實力不允許啊!時代造英雄,老朱要是活在這個時候,也只能一輩子放牛和敲鍾。
“反?你爺爺就說了幾句公道話,就慘遭抄家,你說的這話,要是傳出去,那不得了,後果不堪設想!”
頓了一小會,肖守通又道,“兒啊,我想了一下,這次你入城要是打探到什麽對我們不利的消息, 你就別回來了,按照你的應付策略,就當個流民,沿著官道混到外省去!”
“那爹你呢?”
“我腿腳不好,年歲也大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在這裡等死也沒什麽遺憾!可你不同!人生才剛開始!”
肖守通撐著起了床,借著白月光,從床底下摸出來一個盒子。
“這裡面是我多年攢下來的銀子,3兩6錢,明日你一同帶著。”
當年家中變故之時,肖守通也就二十上下,正是大好的年華,現在四十不到,已經被折磨得如同五十多歲的人。
巨大的變故定是打擊太大,他一輩子的時光都在這裡消磨掉了。
現如自己今穿越一場,定不能再如此。
肖倚樓想著,連忙也爬了起來,上前握住了肖守通拿著銀子的手,“爹,這錢你還是收起來,而且我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的!這些年,你太累了,兒還沒讓你享福呢!”
肖守通很是欣慰,但又是幾句勸說,見兒子執意不要銀子,他也就作罷,“好了,不早了,明日還要早早起來,你快躺著去吧!”
兩人又重新躺回草榻上。
“陳叔明日不去,那貨就少帶一些,背著走那麽遠也費勁...”
“嗯!”
“還有,不要與人發生爭執...”
“知道的!”
“帶的東西價格低點出掉也行,背回來麻煩...”
“對了,若是有危險,千萬別顧忌帶的貨物,扔掉就扔掉...”
直到肖守通聽不到兒子的應答聲,他才停住了囑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