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房的隔音並不好，趙宇凡聽到樓上打鬥的聲響，急忙出了會議室要上去看個究竟的時候，正巧看見力爺從樓梯口緩緩走了下來。

　　“力爺樓上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那麽大動靜。”趙宇凡問道。

　　可力爺像是沒有看到趙宇凡一樣，如同失了魂的走肉，繼續向門外走去，拾起門口一根兩指頭粗，施工用剩下的三米來長的螺紋鋼。

　　“怎麽了力爺，你耳朵上怎麽那麽多血！”趙宇凡發現了力爺的不對勁，抓住了力爺的肩膀，卻怎麽也晃不動他。

　　力爺將螺紋鋼豎起，像是插旗杆一樣，將一頭深深插入土中，剩了兩米多長在地面之上。

　　手指頭在地上扣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七芒星圖案。

　　“力爺你要做什麽?回答我呀！”趙宇凡語氣變得有些惶恐，試圖掰開力爺握鋼筋的手臂。

　　“在一邊看著吧，小趙。”

　　一句陰森森地話語從背後傳入他的腦袋，猶如大腦的關機指令一般，他眼睛蒙上了一層灰蒙，雙手下垂，進入了同樣的失魂狀態。

　　董大川兄弟倆站在螺紋鋼好幾米開外，看著力爺爬上了一旁兩層樓高的臨時房屋頂。

　　屋頂保溫層的泡沫板被踩的吱吱作響，呼呼的風吹著屋頂的身影，像是枯樹上最後的一片落葉。

　　縱身一躍，垂直著扎向了矗立著的螺紋鋼。

　　“刺滋。”

　　發出了像是破布被扯開的聲音。

　　昏暗的燈光下，貫穿過力爺身體部分的螺紋鋼被染的黑紅，而身下的半截，血止不住地順著狂湧，很快地面上凝了一片血泊。

　　“咳、咳。”生命的最後時刻，力爺在劇痛下恢復了清醒，他試圖將胸口的螺紋鋼掰彎，一發力，卻讓自己咳出了一大團血來。

　　“不得好死......咳咳......你們也不得好死......”力爺意識模糊地不知道說著什麽，從口袋裡掏出酒起子、打火機、工資條的紙團各種東西肆意亂丟，砸向董強平兄弟倆。

　　只是既無威脅，又無準頭，東西就像亂石一樣沒入了黑暗裡。

　　“呸，骨頭是真硬啊，這些老鱉三怎麽就不懂得忍，反抗什麽呢?底層人就要有底層人的覺悟！多活幾天不好嗎?”董大川看著垂死掙扎的力爺辱罵道。

　　力爺耳朵聽不到，也不想聽，嘴裡喃喃地咒罵，持續地丟東西。

　　直到力爺的手在口袋裡摸索了很久，再也摸不出東西的時候，他停止了咒罵。

　　“王倩，我.....對不起你。”

　　王倩是力爺妻子的本名，也是力爺最後的遺言，說完這句話，漢子的最後的眼淚，逃離了他的眼眶，滴落在地上，眼睛黯淡了。

　　......

　　“不對，那老家夥臨死前掏什麽呢?大川，把手套戴上，去摸一下。別踩到血。”董強平殘忍又冷靜地命令道。

　　董大川一通摸索，“哥，這老家夥又藏了一個手機！”怕自己挨罵又補充了一句“肯定是提前就在工地上藏好的。”

　　董強平顧不上斥責弟弟先前粗心大意的搜身，又說道“看看，他有沒有錄音。”

　　董大川用力爺已經死亡的臉龐解鎖了手機，“沒有錄音，草，他發了條短信給他徒弟。”

　　“寫著，小心催眠。”

　　董強平皺了皺眉頭，略作思考，“大川，你再發條，就寫——小心他的眼睛。”

　　“啊?”董大川有些摸不著頭腦。

　　“叫你發你就發。”

　　“哦，哥，我明白了，你是想......”董大川像是想明白了什麽，嘿嘿一笑，然後照著發了過去。

　　“手機收好，找個沒人的湖丟了。”

　　“好的，哥，那這家夥怎麽辦?”董大川指了指還在原地發呆的趙宇凡。

　　“他也要脫鉤了。”

　　“工地不能一天死兩個人，哪怕是自殺的，城裡要通報的。”

　　董強平冷冷地說道“工地裡找個深點的坑，叫他自己跳進去，你再給他埋了吧，動作快點。”

　　......

　　清晨，柏浩寧在家中一通翻箱倒櫃，

　　從客廳沙發，到洗浴室的地漏，

　　“奇怪，掉哪兒去了?”

　　“怎麽只剩個底座了，昨天晚上明明還在的。”

　　“該不會真的鑽我鼻子裡了吧。”

　　柏浩寧撓了撓雞窩似的腦袋，睡夢裡依稀的記憶中好像是有小蟲鑽自己鼻孔的畫面。

　　準備用手機照亮床底下再找找，

　　點開屏幕，有兩條未讀信息，力爺發來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

　　“小心催眠。”

　　“小心他的眼睛”

　　什麽意思?一種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

　　忽然，手機鈴聲急促的響了起來。

　　“請問是柏浩寧嗎?”

　　“是。”

　　“你好，我是治安署的治安員吳國正，我們需要確認一下你是力築勇的親屬嗎?”

　　“是， 我是他徒弟。”

　　“請，節哀順變......”

　　隨後，手機聽筒裡陌生男人的話，

　　像一把鐵錘敲在了他的後腦上。

　　......

　　太平城，西南片區治安署。

　　柏浩寧沉默地坐在木圓桌前，

　　對面是穿著米黃色製服的治安員，吳國正。

　　他遞來了一杯水，和一張著塑封好了的照片。

　　照片中，

　　黃白相間的警戒線圈出了一個方形，方形的最中間，是被鋼筋扎穿了的力爺，身下的血泊已經乾涸，變成的黑褐色的汙泥。

　　“照片地點在西山埠的工地上，現在遺體暫時收容在治安署的鑒屍班，報案人是附近的拾荒者，死亡時間在今天凌晨的2點到4點之間。”

　　吳國正盡量用著不帶感情色彩的語氣描述著事故的細節。

　　“嫌疑人呢?”柏浩寧說話了。

　　“沒有嫌疑人，據我們初步的現場調查，你師傅應該是自殺的。”

　　吳國正看著眼前少年，他看過柏浩寧的資料，喪母父親失蹤，死亡的力築勇恐怕就是他最後的親人了。

　　他心裡歎了口氣，拿出了一疊本已經密封好的資料。

　　攤開，

　　一張張16開的白紙上像漫畫一樣分作了大大小小的格子，

　　漫畫從各個分鏡的角度描繪了一段人物動作，

　　而分鏡中的主角正是力築勇。

　　“這是我的赤隕能力【死亡側寫】，可以描繪出死者生前一分鍾以內的行為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