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降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沒有其他波折,直降倉順利抵達地面。
隨著艙門彈開,邱嶽強打起精神,解開了身上的安全措施。
扶著倉門口,費力的抬起僵硬的腿。
著陸點的景象也映入了邱嶽眼中。
他現在正處於一個建築物的內部。
牆壁、地板、天頂,以及四周安置直降倉的圓柱形倉體,全部由一種特殊的黑色金屬構成。
這種材料簡直像是要把周圍的光線全部吸收,導致整個建築內部顯得格外昏暗。
幾個穿著軍裝的人影正向這邊走過來。
看到直降倉旁邊的邱嶽,正勉強撐著身體,站在外面。
他們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也許有人需要幫助。”
看著幾個人怔在原地,絲毫沒有要來搭把手的意思,邱嶽無耐開口。
這話算是把幾人從愣神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其中兩個人連忙上前一步,架起了邱嶽的胳膊。
“先生,您是深潛者嗎?”
旁邊一人忍不住問道。
單人直降倉帶給人體的壓力可不是單單僅有失重感。
急速變化的壓力、星球的重力、大氣的壓強,很多不利因素,都會對人體產生不好的影響。
總之,正常人乘坐單人直降倉,往往都會躺上一天。
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它都是給聯邦直轄機構成員準備的,或者是那些野生的深潛者。
“我還以為上面的船塢會通知你們。”
邱嶽無奈的說著。
“我準備在本星球的高塔進行第一次下潛。”
聽到邱嶽的話,那個走在邱嶽幾人身前,領頭的人笑著回道。
“船塢是不會和星球有任何聯系的,D區的大多數星球都是這樣。”
這也是邱嶽沒料到的,他過去在A區也有過乘坐單人直降倉的經歷。
只要打開倉門,專門的護理機器人就已經等著了。
D區星域這邊的情況,大概要比他預料中的要更加危險。
斷絕長途通信,禁止非人智能存在。
如果仔細觀察構成建築的材料,你就會發現,全部的表面都被特殊處理過。
它們的表面被故意打磨的粗糙,沒有任何角落可以反射並承載物象。
這是一種隔絕汙染的方式——鏡面有時也可以充當一種特殊的維度。
像類似的設計,在A區,往往只有一些高安全等級的地方會采用。
“你先休息吧,和高塔的聯絡是每五天一次,同時伴隨著物資供給。
到時候你可以搭乘運輸機過去。”
將邱嶽帶到一個房間門口,領頭那人說道。
“所以,我還得等五天?”
那人一拍腦袋,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看看我,是我忘記說了,明天就是聯絡的日子,你倒是來的正巧。”
他將房間的門推開,示意兩個手下將邱嶽扶進屋去。
“你隻管好好休息,晚飯我會托人帶來。”
滿臉笑容的說完這句話,這個領頭的就帶著全部的人離開了。
待到只剩下自己時,邱嶽緩緩直起腰身來,剛剛還虛弱的表情也消失殆盡。
雖然這幾個人穿著軍裝,一副官方人士的打扮,但邱嶽卻不是很信任他們。
這與聯邦的體制有關。
聯邦只在名義上統管著人類文明,但實際上,它隻統管必要武力,也就是那些直轄組織。
甚至可以說,聯邦就是全部直轄組織的總和。
每一顆星球,無論編號多麽靠前,地位多麽重要,聯邦都不會直接參與管理。
法律,道德,全部的東西,只要不和深處維度扯上關系,聯邦大概率都不會過問。
規范的理智測試和嚴格的汙染檢查,只在聯邦直轄組織中存在。
星球為了自治而產生的“偽官方”,裡面到底藏著多少汙染,誰也說不清楚。
那個領頭人的笑容在邱嶽腦海裡反覆回放。
這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麽問題,幾乎同他往日直降後所經歷的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慢了一點。
想到此,邱嶽腦海中的疑惑頓時清晰起來。
沒有通信,隻憑借直降倉著陸後的提醒,他們未免來的太快了。
甚至,連他的笑容都和邱嶽往日所見的大差不差,但往日裡幫助邱嶽轉移的,可是智能機偶。
隨著時間流逝,邱嶽的房門被敲響,大概是被派來給他送飯的。
將房門打開,來人手拿飯盒,正笑容滿面的站在門口。
見邱嶽順手接過後,他幾乎沒有多余的動作,轉身就想離開。
“等等。”
邱嶽從身後叫住了他。
“你能幫幫我嗎,我有些疑惑,想問問你。”
直接尋求幫助,用這招來針對那些還不熟悉的人,雖然顯得很沒品,但卻意外的好用。
對方轉過身,雖然肢體僵硬了些,但臉上的笑容卻自然而美好。
“我怎麽幫你?”
“是這樣,我能問問明天的事嗎,飛機是在什麽時候起飛。”
他的腿在不安的扭動,胳膊也縮到了身體後面,不過面上的笑容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先生,飛機在上午起飛。”
回答簡潔而乾脆。
“那個.....嘿!還有一件事。”
邱嶽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能問問你的名字嗎?哦!還有你們隊長的名字。
想表達謝意,如果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話,未免有些不太禮貌。”
“不需要感謝,這是我們的工作。”
這種轉移話題的方法實在簡陋,邱嶽可不吃這套,追問道。
“抱歉,我是添麻煩了嗎?這裡不允許暴露姓名?”
面對這樣太極的話術,他立即想好了對策。
就算他們真有問題,此時也必然處於潛伏狀態。
只要邱嶽的問題涉及到這裡的規定熟程,他們就不能撒謊。
人人都知道的事要怎麽撒謊?
“當然沒這規定。”
這家夥的語氣明顯有些波動,但臉上的表情依舊,笑容熱切。
“我是何志前,隊長叫劉昌銘。”
話罷,他迅速轉身離開了,任憑邱嶽在身後如何呼喊,也再沒回頭。
看著這個何志前那僵硬的身體,等他徹底消失在走廊拐角後,邱嶽也返回了房間。
提著那盒飯,他進了廁所,將飯盒裡的東西一塊一塊的扔進了馬桶。
全部衝了下去。
沒想到,還沒進行下潛,甚至連高塔都沒到,就會碰到麻煩。
何志前順著走廊一路往前,他的臉在不住的抽搐。
時不時從混亂中恢復笑容,或是從笑容中恢復混亂。
但他自己卻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
幽深的黑暗包裹著他的臉,直到沒人能看得見,包括他自己。
房間內部早早就黑了下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第二天卻又亮的很慢。
建築上的黑色簡直像是要吃掉白天。
嘈雜的噪音從基地的天空傳來,一架大氣飛機懸浮在天上,緩緩降落到了一處校場。
這次來叫邱嶽的是個陌生人,他臉上倒沒帶上那招牌的笑容。
“走吧,一會兒上了飛機,裡面可都是高塔的人,希望你不會被他們逼瘋。”
飛機降落的校場就在大氣橋的著落點旁邊,也就是邱嶽暫住的建築。
出來後才發現,整個基地,只有那處著陸點是純黑色的。
與其說它是建築,倒不如說它是大氣橋的懸索支座。
密集而粗大的黑索從支座的頂端延伸出來,沒入到天空的雲層中。
像是無數個巨人站在雲層裡,下面的人只能看到他們的腿。
那架巨型的大氣飛機就停在巨人們面前,那上百米的撲翼到也算不上誇張了。
是的,這是一架撲翼飛機,機體兩側是四對巨型撲翼,像是八條漆黑的泊油路。
飛機的機身呈梭形,也是漆黑的顏色,人站在它下面,只看得到幾個起落用的輪子。
輪架上小點的減震倒是和成年人差不多高。
機後的艙門此時正大開著,艙門搭在地上,幾輛運貨卡車正順著艙門行駛出來。
“看來物資運送的差不多了,你也該上路了。”
察覺到了自己話中的不妥,這家夥忙呸了幾下,補充道。
“我絕對沒有多余的意思。”
邱嶽也只是笑笑,他確實不見得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