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無垠的漆黑空間內,時閃驟現的電流,如幽靈般在虛無中穿梭。
它們沒有固定的軌跡,也沒有明顯的源頭。
它們宛如迷失的旅者,在未知的黑暗中徘徊。
“這是哪裡~?”
“這是……”
“這……”
“……”
帶著一絲驚疑不定的聲音,在空曠中回蕩。
然而,這種回蕩僅僅局限於聲音發起的周邊范圍內。
仿佛,周身所在的位置,有著數面無形無影的牆壁封鎖著聲音。
“我……是誰?”
他的心跳聲,落在這寂靜無聲息的漆黑空間內,顯得異常清晰。
單手捂住胸膛,感受著每一次胸口的鼓動,都像是砸在他的喉嚨口,似是想要掙脫束縛、脫口而出。
讓他不由得一陣窒息、眼前發花。
於此同時,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
他的頭,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裡面試圖裂開整個顱骨。
“痛……!!”
每當他想要追尋著為數不多的記憶碎片,稍稍去回憶想起些什麽。
那股疼痛就會驀然轉身一變,像野火般燎原,無情地摧毀他的神經。
神經灼燒的感受,又,怎是一個‘痛’字,可以訴說……
盡管如此被苦痛折磨,他,仍在咬著牙,堅持著。
他不甘心……不甘心始終被未知的黑幕,遮蔽著求知的欲望。
‘……掙扎……’
“田……川豐……”
像是在黑暗中,終於尋找到了一絲慰藉,他艱難地呢喃著,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然而,這個名字帶給他的……除了困惑,仍是茫然。
四周被濃厚的黑暗所籠罩,仿佛一道堅實的屏障,將田川豐與外界隔絕成兩個世界。
田川豐,一個即將迎來人生重要轉折點的少年。
此刻的他,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手足無措。
他一手扶著額頭,忍著痛感伸出另一隻手,想要突破那黑暗的遮蔽,觸摸到另一邊或許湛藍的天空。
‘我要……’
隨著手的探出,田川豐,卻只能感受到一片恍若不存在的虛無。
仿佛連同他的手掌,在一瞬間被黑暗吞沒,成為了虛無的一部分。
‘等待……還是尋找……~?’
田川豐沒抓沒撓的心中,此刻被猶豫不決的思緒,填充。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也不知道脫身離開的方式、方法。
如今,擺在田川豐面前的選擇,很簡單,只有兩個:
或走、或留;
可要想真正地作出選擇,卻並不是簡單的閉目甩繡球——花落誰家福滿堂。
這,需要極大的勇氣。
‘……小孩子才做選擇;
‘成年人全都要……’
田川豐自認為,如今已十九歲過半的他,已經可以踏上成年人的階梯、邁入成年人的門檻。
可他的身體只有一個,怎麽才能做到:
‘既走出去……又留下來呢?’
毫無疑問,他在糾結中。
曾經的田川豐,是個對光線極其敏感的少年。
在備戰大明皇朝高等科舉的日子裡,他如同夜貓子般,長期伏在被窩裡,憑借小手電和台燈的強光照射研讀書本。
因此,養成了一絲絲額外的光線,都會讓田川豐精神專注,以至於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習慣。
然而此刻,他卻無比渴望光的出現,哪怕僅僅是微弱的一絲光亮。
光,意味著,出路;
光,意味著,田川豐可以不用再糾結如何選擇,只要向著光大步奔跑即可。
田川豐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漆黑環境中,漸漸,喪失了對於時間的感知。
‘似乎,時間在這裡陷入了停滯……?
‘……’
仿佛,是經歷了漫長的等待。
或許,是心誠則靈、祈禱發揮了作用。
一束不同於電弧的微光,終於顯現在千步之外的那端。
它若有似無,如同水波般在黑暗中蕩漾。
然而,這束光的出現,並沒有給田川豐,帶來所期盼中的溫暖和希望。
反而,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
那束光,似乎是被什麽東西阻隔。
它仿若掙扎般的,不斷跳動、搖擺。
‘或許……下一刻,它就會熄滅?!’
沒來由的,這種念想,突兀地出現在田川豐的意識中,不停地盤旋。
黑暗在微弱光亮的映照下,似是如霧氣般繚繞。
‘或許,黑暗的本體,就是霧氣?’
田川豐注意到,霧氣在經過那束微光的位置時,像是兩種硬物碰撞,被從中硬生生地折斷。
‘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被折斷的,不是那束感覺微弱的光亮……?’
先是一陣疑惑浮上眉梢,隨後,他自嘲一笑,‘這不正遂了自己的心意~~’
一陣身心舒暢的田川豐,再度定睛一瞧:
只見微光附近,竟有一道‘瀑布’從天而降,氣勢磅礴,猶如天河倒掛。
他驚訝地發現,那束微光,就隱藏在瀑布的中下段。
‘竟然,是火……?!’
微小的火苗,在滂湃的瀑布中燃燒,這簡直顛覆了田川豐在十二年義務教育中,對物理知識的認知。
‘那,是真的瀑布麽……?
‘在瀑布內發光的,又是真的火焰麽……?’
當然,客觀意義上,這不是田川豐的三觀,第一次地被顛覆。
只是, 現在的他,腦海中仿佛是才漸漸開始記起些什麽……恍若隔世的畫面。
那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在田川豐的主觀意識中,卻又不像是自己的親身經歷:
有幼童時的他在光著半片臀肌,呼呼大睡;
有壯年時的他在光著膀子,揮舞斧頭劈柴;
有遲暮之年的他在捋著花白的胡子,微笑的看著兩個小娃子爭論,日大、還是日小;
‘……’
似乎,他又像是忘記了更多——碎片狀的畫面之外,是浩如星海般的閃爍。
‘難道……那些都是自己的記憶~?
‘是自己曾經的經歷……?’
田川豐的心中,是一層蓋過一層的困惑和疑問。
宛若,在他承載記憶的海馬體上,被某個賊好的牙口,給生生地咬下了一塊。
還是,最主要的那一塊。
以至於,田川豐無法整合起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麽。
‘那或許……對自己很重要?
‘我,來自哪裡~?
‘我,又該,去向何方~?
‘這個奇怪的漆黑空間內,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
‘……’
如果可能的話,田川豐並不想去了解,更不想去面對這一切。
‘我,只是個普通的、剛剛經歷過大明皇朝高等科舉的學生。
‘有著數位一起嬉戲玩笑的好夥伴。
‘對怪談樂子,有著一定的興趣。
‘但,在我的心底,我隻想做個普通的大明皇朝公民,過著普通的生活。
‘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