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健談,趙伯辰問道:“現在鎮裡,最大的事情是什麽?我看鎮裡熱鬧得很哪!”
尚三郎道:“現在最大的事情,莫過於鎮長之爭了。前些日子,知鎮官人一去不複。這麽大一個鎮子,沒有人領頭可是不行。鎮裡的人就商量著,要選個鎮長出來,管著鎮子裡的大事。”
趙伯辰道:“秦州不是還有知州?知州管著大事。”
尚三郎不屑地道:“知州?有那樣的知州嗎!手裡沒錢沒兵,前些日子又趕走了楊孔目,知州能管什麽?”
趙伯辰沒有想到楊孔目在這個蕃人眼裡,竟然有這麽高的威望。不過反方向一想,或許不是楊孔目的威望高,只是蕃人敬重罷了。
趙伯辰道:“鎮子裡面的鎮長怎麽選?”
尚三郎道:“參照我們尚波於族選族長的辦法,從幾個人裡面選最合適的一個。現在鎮子裡面,最可能的人選有兩個。一個是鐵廠路員外的長子路明秀,人稱路大郎。另一個,則是鎮子上的尚員外,在小生意人裡最受歡迎。”
趙伯辰本以為選鎮長,肯定是路員外,或者是他指定的人。沒有想到,竟然有競爭對手。
問道:“這個尚員外有什麽特別之處?竟然能跟路大郎爭鎮長?”
尚三郎道:“都說路員外與外族之人走得太近,特別是黨項族。這裡蕃漢各族,都不喜歡黨項人,特別是尚員外特別討厭。為了外族的事,尚員外跟路員外大吵過一場。所以選鎮長,尚員外格外起勁。”
“哦——”趙伯辰點了點頭。
看來路員外與黨項人勾結,連鎮裡都有很多人說。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怎麽可能瞞得住?
田大郎道:“聽說為討路員外歡心,黨項送了兩個美女。路員外善心,送了一個給路大郎。只是路大郎這廝,貪心不足,又強納了我的渾家。”
說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有些不甘心的樣子。
趙伯辰輕輕搖了搖頭,實在搞不懂他們這樣做的意義。在他們這裡,美女如衣服,送來送去。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實在讓人不懂。
聽到談起美女,尚三郎卻興致盎然。道:“路大郎得到黨項美女,才三四天的時間,我還見過一面呢。嘖,嘖,那黨項美人的皮膚,吹彈可破。若是抱著睡上一覺,不知多麽舒服!”
見再問不出什麽,趙伯辰和嚴進告辭。
出了湯館,趙伯辰對嚴進道:“小小的夕陽鎮,離秦州才六十裡,竟然有這麽多故事。如果不是到鎮裡來,這些故事我們哪裡能知道?不知道這些故事,怎麽解決夕陽鎮的問題?”
嚴進道:“解決夕陽鎮,還是要從尚員外身上下手。”
趙伯辰點了點頭:“是啊。不管尚員外喜不喜歡漢人,他討厭黨項族,有這一點就夠了。我們找家客棧,在夕陽鎮住下來,再慢慢想辦法。”
嚴進皺眉道:“提舉的身份不是特別隱蔽,住下來是不是有些不安全?”
趙伯辰笑著搖了搖頭:“讓他們知道我是誰又如何?難道真敢來對付我?這裡離著秦州只有六十裡,騎馬一天就能到。憑著兩三千百姓,真能對付一千土兵?”
嚴進點了點頭:“也是。路員外的鐵廠或許難攻,夕陽鎮卻是難守。”
來到渭水邊,找了一家吳家客棧,趙伯辰和嚴進住了下來。閑時無事,四處打聽見聞。
到了晚上,買了一條烤羊腿,幾個涼菜,兩個人坐在窗前,商量著這一天的見聞。
嚴進道:“真是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了一大跳。夕陽鎮的漢人,很多都支持尚員外,對路員外勾結黨項氣憤非常。唉,說到底漢人還是更放心官府是漢人,其他的人不行。”
趙伯辰道:“可惜的是,鎮長並不是靠人數選出來的。我聽說的是,由大小業主及一部分自耕農,按照自己的意願選出來。他們想的,可跟普通百姓不一樣。”
嚴進道:“選什麽鎮長?直接由知州指定一個不就好了?”
趙伯辰歎了口氣:“這說明,這裡的百姓對知州不再信任,寧願自己選一個鎮長出來。我們的兵,看來還沒有得到下面百姓的信服,還任重道遠啊!”
嚴進道:“若說百姓,還是信尚員外的多。路員外勾結黨項人,好多人都知道了,非常討厭他!”
趙伯辰搖了搖頭:“只能說, 你問的大多是漢人,才會如此。夕陽鎮的尚波於族可就不是這樣了。蕃人重財貨,輕名節,路員外肯花錢,許多蕃人為他說好話。再者說了,他的鐵廠兩三千人,大多會支持他。”
嚴進喝了一大口酒,過了一會,問道:“提舉說,現在支持尚員外的多還是路員外的多?”
趙伯辰看著窗外,道:“實話實說,現在若是選人,十之八九是路大郎。尚員外雖然得人心,但是百姓最關注的還是到手的東西。尚員外遠沒有路員外有錢,這就輸了陣仗。”
看著趙伯辰,嚴進問道:“我們提舉司又選誰呢?”
趙伯辰道:“尚員外。不管怎麽說,尚員外還是支持官府,不支持異族的。有百姓的支持,很重要。”
嚴進搖了搖頭:“在夕陽鎮,我們提舉司又說不上話。由於楊孔目,下面的百姓大多不支持官府,而寧願自己選一個鎮長出來。如果兵不來,知州指定也沒有用。”
趙伯辰道:“所以我在想,我們提舉司用什麽辦法,在夕陽鎮說話有人聽才行。”
嚴進道:“用什麽辦法?說話是沒用的。”
趙伯辰歎了一口氣:“說話沒用,花錢他們就信了。可惜的是,我們的燈油雖然暢銷,在這上面錢還不夠。”
真實趙伯辰想的,一是花錢,拉攏人心。在這之後出兵,把路員外消滅。
治下有這麽一個人,怎麽能夠安心?但是在出兵之前,要先花錢,把人心拉攏過來。沒有人心,出多少兵力才夠呢?而且自己的手下是土兵,沒有人心,軍心就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