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憐嶼再次睜開眼,是一片無盡的血紅。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奇怪的空間中。
空間一眼望不到盡頭,基調呈暗紅色,到處是蛛網般垂下的絲線,一接觸到手指便如煙塵般散去。
這是怎麽回事?他心想,我怎麽到這裡來了?
祁憐嶼仔細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難道是那個幻覺?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語道。
幻覺就是幻覺,鏡子裡的人怎麽可能突然自己動彈。
可是看著眼下這片奇怪的空間,似乎又預示著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有人嗎?”祁憐嶼喊,聲音回蕩在空間內。
鼻腔中繚繞著電子元件燒焦的氣息,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這一個噴嚏打得驚天動地,祁憐嶼甚至感覺面前的空氣都漾起了一陣波紋。
【嗚嗚……嗚嗚……咯咯咯咯咯……】
一陣細微的聲音響起,像是電流聲,又像是斷斷續續的啼哭。
“誰在那裡?”祁憐嶼大聲問。
然而還是沒有任何回答。
他嘗試著往前走了走,但是奇怪的身影既沒有變大也沒有變小,仿佛始終和他保持著同樣的距離。
於是他又試著調動眼部義體,看看能不能檢測出什麽。
奇怪的是,視網膜這次也沒有出示任何信息,就好像這個空間是一片虛無一樣。
毫無征兆地,一陣風撩撥著他的後脖頸,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風?
祁憐嶼猛地轉過頭,看見血紅色的波紋在不遠處蕩起。
啼哭聲忽地就轉向了那裡。
緊接著,一排排黑色的身影出現在波紋中,發出一連串粘稠而又沙啞的“咯咯”聲,如同蚯蚓般蠕動著。
我靠!
祁憐嶼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一抖手腕,手掌變成了一個炮台,瞄準黑影們。
然而這個動作像是激怒了對方,“咯咯”聲忽然變得急促,如同戰場上衝鋒的鼓點一般。
下一秒,黑影們如同恐怖電影的橋段一般,快速向祁憐嶼衝來。
“別過來!”祁憐嶼大吼道,炮彈瞬間出膛,向它們轟去。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炮彈在接觸黑影們的一瞬間,竟然徑直穿過他們的身軀,炸在了很遠的地方。
難道它們是無形的?祁憐嶼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抑或是,它們跟自己不在一個空間內!
未等他來得及多想,從炮彈炸開的地方,忽然就傳來更多此起彼伏的啼哭聲。
【嗚嗚……咯咯咯咯咯……】
【嗚嗚嗚嗚……咯咯……】
而在那些啼哭之中,更夾雜著一陣低沉的呢喃。
【bilupu……mosaric……bizalie……】
一股莫名的恐懼突然自祁憐嶼的心底升起,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心慌起來,伴隨著尖銳的耳鳴。
他想要逃,卻發現自己再一次失去了對於腿的控制,僵在原地。
這他媽是什麽二五仔義體啊,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祁憐嶼一邊忍耐著耳邊的不適,一邊罵著,腦袋裡飛快地考慮著應對的辦法。
好在除了那些奇怪的聲音外,視野范圍內並未出現任何危險的要素。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放松,一陣奇怪的聲音突然又從他身後響起。
這一次離他極其的近,就好像有人在他腦後撕開了一塊布。
沒完了嗎!祁憐嶼惱怒地轉過頭,然後一下子呆住了。
只見兩隻手從虛空中探了出來,一把將紅色的空間撕開一道豁口。
從豁口中緩緩鑽出一個身影。
那是一隻蛇狀的,長著無數條手臂和人臉的醜陋怪物,周身泛著類似霓虹燈般的光點,隨著呼吸前後波動。
它流著馬賽克狀的涎水,身上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一點點靠近祁憐嶼。
後者渾身僵硬,竭盡全力才能忍住不發出尖叫。
然而那隻怪物並沒有傷害他,而只是緊貼在他身邊,不斷遊走,周身的人臉上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
這是在幹什麽,欣賞到嘴的肥肉嗎?
祁憐嶼咽了口唾沫,不敢輕舉妄動。
【名稱:???;產自:???】
{萬事通Ⅲ型}突然又工作了起來,然而卻是一堆亂碼。
既然什麽都不知道就沒必要出來了!
祁憐嶼在心裡惡狠狠地吐槽。
正想著,一雙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
祁憐嶼再也忍不住了,閉上眼,放聲尖叫起來。
“別緊張,別緊張!”
是一個熟悉的男聲:“是我呀!”
祁憐嶼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一個赤裸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男子跟他長得一模一樣,肌肉線條優美而結實,右臂和小腿處同樣是紫黑色的義體。
他瞪大眼睛,目光不由得落向男人的兩腿之間。
“別看了。”男子翻了個白眼:“我就是你,你自己那個東西每天都看還沒看夠嗎?”
“對不起,”祁憐嶼撓撓頭,緊接著像是看到了什麽非常恐怖的東西,眼睛瞪得大了——
那隻恐怖而醜陋的怪物竟像是寵物般匍匐在男子腳下,親昵地蹭著他的小腿。
男子蹲下身,撓了撓它身上的其中一張臉。
怪物發出一陣舒服的“嗚嗚”聲,整個畫面有種詭異的和諧。
“這是我們的寵物,叫臉臉。”男子介紹道:“不過你現在還不認識它,要等到以後再說。”
“寵物,你管這個叫寵物?”祁憐嶼的面色很難看。
難怪剛才怪物一直在打量著自己,原來是因為在同一個空間內出現了兩個主人,所以在辨認自己的身份嗎?
“那要問你自己了。”男子聳聳肩:“它還救過你的命呢。”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未來才會認識它?”祁憐嶼問:“那我為什麽現在在這裡就——”
“你知道這是哪裡嗎?”男子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張開雙臂,向祁憐嶼展示整個空間。
“別打謎語。”祁憐嶼翻了個白眼:“我怎麽可能知道這裡是哪?”
“這裡被稱為「血色葬場」。”男子“呵呵”一笑:“與你所在的世界不處於同一個時空,但是卻是所有「賽博生命體」的最終歸宿地。”
“賽博生命體?”祁憐嶼疑惑地重複道。
“沒錯,你,我,那些擁有義體的人。”男子解釋道:“我們這些由肉體與機械結合的生命,都可以被稱作賽博生命體。”
“這個東西也是賽博生命體?”祁憐嶼指著男子腳邊的怪物問。
“它叫臉臉。”男子一本正經地糾正道:“別忘了,義體科技最開始便是來源於這些異獸,諸如玄武,蠱雕,鳳凰等,他們當然都是賽博生命體。”
“但是它們跟我們不處於同一個時空之下?”祁憐嶼確認道。
“對。”男子點點頭:“不處於一個時空之下,但是死後都會來到這裡。”
“那我也是死了?”
“算是吧。”
“我不明白。”祁憐嶼說:“既然我已經死了,那我為什麽‘未來’還會遇見臉臉?”
“因為你還會復活。”
“那又為什麽我現在就在這裡見到它了?”
“因為時空之間的流速不同,比如這裡的一小時等於你那個時空的一年。”
“好家夥。”祁憐嶼不禁笑了起來:“又到了熟悉的一頭霧水環節。”
“首先,你要知道【多元宇宙】。”男子盤坐下來,倚靠在臉臉身上。
“【多元宇宙】。”祁憐嶼重複著這個從前只出現在電影或者文學作品中的詞。
“對,過去人們曾稱它為宇宙,然而在「異獸蟲洞」出現後,人們逐漸意識到有些生命並不屬於和人類同層的時空,簡單的‘宇宙’一詞並不能滿足這個世界的實際情況。”
“我懂了。”祁憐嶼坐在他旁邊:“所以「血色葬場」就是與我們平行的一個時空。”
男子點點頭:“並且隨著案例的增加,人們發現在特定的情況下,會發生「時空穿梭」。
“比如穿梭器在光速飛行時突然失蹤,探險隊突然失聯等,這些都是「時空穿梭」導致的。”
那祁巒城和祁樂山會不會也是時空穿梭了?祁憐嶼心想。
“而之所以發生這種情況,是因為我們的時空極大可能是唯一沒有「主神」的時空。”
“「主神」?”祁憐嶼一愣。
“在【多元宇宙】裡,每一個時空都會有一個主宰。”
“它統治時空內的一切,象征著至高權力,無上法則。
“「血色葬場」裡的主宰名叫【比盧浦·莫薩裡克·彼查列】,在傳說中被記載為【多元宇宙】內的死神。”
“「異獸蟲洞」的另一端是一個叫「Tayurs」的空間,翻譯過來則是「萬獸之域」。”
“它的主宰名叫【桑普懷薩姆】,有點像上古時期傳說中的【帝俊】”
“你可以把不同的時空看作是不同的公司,主宰就類似於公司的CEO。”男子面色沉重道:“如果一家公司沒有了CEO,會發生什麽?”
“別的公司就會來騷擾。”祁憐嶼想起了九曲和星空樓。
“沒錯。 ”男子點點頭:“科學家認為,這就是「異獸蟲洞」和那些詭異事件發生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我們的時空內沒有絕對的掌權者,所以誰都可以過來啃一口。”
“那你們又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祁憐嶼問。
男子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問:“你知道納物公司協會是吧?”
祁憐嶼點點頭:“發明義體和腦機手術的公司。”
“納物在研究異獸的時候產生了很多發現。”男子說:“比如異獸有自己的語言,是智慧生命等。”
“因此人類剿滅異獸的過程中,曾對其進行過拷問,搜刮……等等,這才挖掘出來的那些信息。”
“為什麽我們這個時空會沒有主神?”
“這就是另一個未解之謎了。”男子搖搖頭,說:“根據歷史記載,我們的時空曾經出現過不同的主神,盤古,酆都大帝,JHWH(上帝),舊日支配者……等等,但是他們最後都退位了。”
“退位?”
“唯一的猜想是,主神的能量是要靠信徒的信仰維持的,很可惜我們這個時空缺少的正是這樣的東西。”
“可是,”祁憐嶼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我想讓你明白你的使命。”男子微微一笑:“無數人努力了一個世紀的目標。”
“我?”祁憐嶼打了個寒戰。
“是的。”
男子一字一句地說:
“我們這個時空需要一個主神,”
“而你,將成為那個「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