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卿林正在翻弄著一本厚厚的帳本,過了半天才回過頭來。
鍾尤和頤凌已經到了一會兒了,鍾尤示意不要打擾,兩人便站在門邊等候。
“卿林,這是頤凌。”
鍾尤指了指身旁的女子,便自行出了房門。
頤凌有些不知所措,彥卿林不是很高,穿著一身簡約但有品位的西裝。濃密的眉毛下方,眼睛深邃而銳利,仿佛能洞悉人心,讓人不敢直視。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絲沉思的表情,但在回過頭見到頤凌的一刻,煙消雲散。
變成一位慈祥的老人。
“小凌啊,你真漂亮,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彥卿林緩緩地跟頤凌說著話。
“來吧,坐吧。”
“今天找你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但在這之前,先聽我講一個故事。”
頤凌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彥卿林則站在窗邊,望向窗外……
“那是我剛上大學那會兒,我認識了一個女孩。”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教學樓的三樓樓梯口,那時候她扶著把手一隻腳纏著繃帶,另一隻腳跳著艱難移動。
那節課還有幾分鍾上課,當我路過她時她正在兩端樓層之間的平台邊緣靠著牆休息。
那時她將頭髮向後挽起,用髮夾固定,額頭的汗珠從臉頰流到下巴。
她見我看著她,尷尬地和我微笑。
我大學時學的體育教育,還參加了學校的足球隊,12分鍾跑能夠跑進2700。所以我對自己很有信心,這個時候即是我的表現時刻。
我將她的一隻手搭在自己肩上,扶著她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往三樓走。
她剛開始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絕,後來發現樓梯已經走了一半了,也就不再說什麽。
這棟教學樓只有三樓,往左走是物理專業是實驗室,往右是我所要去的教室。我過去並沒有見過她,所以認定她想要去的是我們學校的物理實驗中心。
我將她扶到實驗室門口,她對我表示感謝,然後讓我快去上課,不要遲到了。
我驕傲地擦了擦汗,幫助她到教室這件事在我看來像是一個藝術品。和她道別後我便回到自己的教室去上課。
如果後來我們再也不曾見過面,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
她好不容易從三樓上完課痛苦的下了一層樓,怎麽就又遇見一個莽夫把自己一步步抬了回去。
本科畢業後第二年她成了我的妻子,我們的孩子,也就是彥瑾出生了。但也在那一年,
她遭遇了球狀閃電。
彥卿林的眼神變得複雜,手指也微微顫抖,接著說道。
那是一個夏季,她保研本校的研究生成功,所以偶爾也會和導師一起做一些基礎的物理課題。
當天一整天都在下雨,伴隨斷斷續續的雷聲,天空像被蓋上了一件黑紗。
我照常在下午五點鍾去學校實驗室接她回家。但由於大雨,又是下班高峰,我被堵在路上。
路上的行人都很著急,人一著急情緒就控制不好,所以一個騎電瓶車的老漢和路邊擺攤的老板吵了起來。
我一邊看熱鬧一邊慢慢等待車流散去,這一看就是半個小時。
但這半個小時讓我後悔了一輩子。
這半個小時她給我打了12個電話,我再回過去的時候已經無人接聽了。
我趕到的時候只見到樓下停著幾輛閃著燈光的警車,還有驚魂未定正在為警察錄口供的導師。
她變成了粉末。
導師說那個時候她們正在實驗室裡進行填寫當日最後的總結,突然出現了一個燃燒的火球,在房間裡熾熱地舞動。它呈現出完美的球形,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在它的周圍,電光繚繞,猶如一條條閃電在空中跳躍。它散發著強烈的電磁場,讓周圍的大氣呈現出一種扭曲的感覺,仿佛時空都被扭曲了一般。
我們不敢亂動,因為當我們後退幾步,那個火球也像有意識一樣向我們靠近幾步。
她把自己的導師擋在身後,不停地給我打著電話,但很可惜,並沒有回應。
大概過了5分鍾,火球以極快的速度向她撞去,她下意識用手臂去擋。在碰到手臂的那一刻,空氣被煙霧完全籠罩了。
等到煙霧散去,導師站起身來已經找不到她的存在。
只有一雙灰色的帆布鞋上蓋著的橙色背帶裙,旁邊散落著一個黑色的髮夾。
“學校賠了很大一筆錢,她的父母沒要,全部都留給了我和孩子彥瑾,這也成為了我後來創業的第一筆資金。”
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後面發生的事情,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和彥瑾依舊住在當初和她一起的小房子裡,她消失的時候彥瑾還不到一歲,所以彥瑾對母親幾乎沒有印象。
但在彥瑾一歲多的某天晚上,我照常收拾著客廳和廚房。彥瑾扶著牆搖搖晃晃地向我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麽。
我蹲下身來把他抱起來,他依舊不停說著什麽,手指指向自己的房間。
等我把耳朵湊近他的嘴邊,聽清楚他說的是兩個字—
“mama”
我抱著彥瑾進入了他的房間,裡面什麽都沒有,但在兒童床旁邊的桌上,擺著一本筆記本。
我一眼就認出這是彥瑾媽媽的日記本,從懷上彥瑾開始,幾乎每天都會記錄孩子在腹中的活動。
在孩子出生後,彥瑾媽媽繼續延續這個習慣,直到事情的發生。
彥瑾媽媽離世後我很多次去翻看過這本日記,每一次都會讓我崩潰。後來我把它放在衣櫃頂上,不再去打開它。
衣櫃上很少清理已經蓋了一層厚厚的灰,但是桌上的日記本卻乾乾淨淨,像是有人經常在使用。
我將孩子放在兒童床上,翻開日記本,再一次一頁頁回憶過去的那些美好。
直到翻完本該是最後的那一頁。
下一頁卻離奇地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彥瑾媽媽的字跡。
我再往後翻,每一頁上面都寫滿了,一直到整個日記本的最後一頁,都被文字填充得滿滿當當。
我大腦一片空白,開始從突然出現的第一頁開始閱讀。
“卿林,我是董蝶…”